白雲當空,峰巒神秀。桃花夾岸,燕子雙飛。岸邊斷山飛瀑,雲天裡萬仞激落碧潭,長虹凌波,雲霧嫋嫋,縈繞不絕。
離世甯戚的幽谷,便是穆然醒來的地方。
她躺在草地上許久,恍如做夢。手撐在地上坐起身來,卻在手掌碰觸到草地之時,愣了一愣。
清風徐徐,青草幽幽,她的手碰觸地上的青草,那草葉卻依舊隨風輕擺,指尖沒有任何碰觸草葉的觸覺。
不知是這山谷裡的一切都是虛無,還是身處此處的她才是虛無。
或許,是在做夢?
穆然環視四周,有桃花花瓣迎風紛飛,擦著她的鼻尖飄落,竟隱約能聞見香氣,一股清新之氣入體,靈氣極淨。她一愣,隨即心覺奇異,轉身四看,但見桃花林飛瀑潭對面,竟有五間木屋。每間屋子自成院落,錯落有致。
穆然稍一愣,便抬腳走了過去。
五間屋子,卻都上了鎖。鎖上有符文環繞浮動,三丈之外生出一股無形之力,將她生生擋在外頭,半步也靠近不得。
穆然略微蹙眉,這夢,是否太真實了些?她又試著往前走了一步,果然感覺阻力襲來,那力道並不霸烈,而是有些溫和,像一個高手極其醇厚的氣勁,只是阻擋了她再進一步,卻並沒有傷害來人的意思。
穆然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感覺阻力消失才舉目四顧,她越發覺得這不是夢境,這處幽谷的靈氣濃度極高,幾乎是仙奴坊中的十倍,連聚靈符和靈石聚集起來的靈氣都無法與之相比。
如果她是身在夢中,斷不會感知這般強烈。但如果不在夢中,她又為何碰觸不到這谷中的任何事物?
穆然一面想著一面繼續掃視四周,目光卻忽的一頓,停在五間屋子最左邊的一間,隨後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兒才發現果然不是自己看錯,這屋子確實與其他屋子有些不同。木屋門兩側掛了兩張豎匾,各書八個大字。
“機緣得遇,勿貪勿念。”
“大道勤勉,自修自得。”
那筆墨字跡滔滔如飛瀑,一筆灑下,雄渾天成,明顯出自男子之手。隨著筆墨上的字被念出口,一股浩渺無上之力湧來,如一道神鍾猛然敲擊而來,穆然只覺腦中嗡鳴不止,心胸震盪,天地彷彿倒懸。
穆然心神驚異,不覺往後退去一步。正當此時,耳中雜音忽起,分辨了一會兒才聽出似乎是敲門聲。
“穆妹妹,你在屋裡麼?”
雲兒!
穆然認出這聲音是她剛來坊中那晚來送衣服的小丫頭雲兒,心神稍一分散,眼前事物忽而一旋,待睜開眼來,四周擺設已經回到仙奴坊的屋子中。再一抬頭,發現天色已然矇矇亮了。
穆然發現自己半躺在床榻上,衣襟袖口染有血跡,地上躺著一塊掌心大的石頭,大小與那塊下品靈石青碧不差分毫,上頭還貼著一張白紙。一觀之下她便斷定是那青碧之中的靈氣已盡,並且聚靈符也已經失效。這些自然不能被雲兒看見,穆然俯身撿起,想要先藏在枕下。
這一俯身,視線觸及腕間戴著的珠串,不由一愣。
這珠串自她在牢裡醒來便戴在身上,也算是熟悉之物了。她清楚得記得這珠串通體烏黑,木質無香,但此時卻不知為何竟變成了黑玉一般的珠子,觸及指尖冰涼,色澤清亮。
穆然心中疑惑,抬起手來聞了聞,沒有香氣,只是變了個樣子,就像原本的木質碎裂掉了,露出了裡面的黑玉珠子一般。她眉眼間疑惑的神色一閃,垂手之間已用袖子將珠串遮了去,走到房門處開了門。
“妹妹怎的這麼久才……呀!”雲兒本是探頭探腦地往裡瞧,穆然一開門她便一眼看見了衣襟上的血跡。
“不就是血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昨日辦差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嘴角沾了些在衣衫上,昨夜回來實在乏了,便就睡去了,這還沒來得及換呢,你便來敲門了。你來有事麼?”
穆然神色淡然,雲兒對她人小老成的模樣已是見怪不怪,見她嘴角確實腫著,也就信了她的話。只是對於她的嘴角是摔倒磕破的事不以為然,這孩子的身手旁人不知,她確是領教過厲害。她人雖小,但若說是走路摔的,她可不信!聽說昨日那些小廝們讓她去給那煞星傳話了,這傷莫非是被那煞星打的?
“有話就說,一會兒我還要去護院房收衣裳拿去洗,去得遲了要捱罵的。”
聽穆然催促,雲兒趕緊收了猜疑的心思,笑道:“我來是告訴你一聲,今兒晚上掌燈時分花房那邊有小市,你可要去?”
穆然一愣,“今晚?”
“正是。”雲兒點頭,看穆然的眼神有點怪異,“你是知道的,帝京仙宮招收弟子十年一回,明日正是十年之期。仙宮的掌院真君要來,咱們涼州自然要做全準備,今夜刺史仙官大人宴請各個世家的家主和各家天賦卓絕的後輩,咱們坊裡的管事坊主也得赴宴,坊裡管事的不在,自然就有人想開個大市,聽說是在花房那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