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軍,議事廳。
雷少軒第一次參加高階軍事會議。
議事廳內本沒有他的位置,相對其他軍官,他的軍階還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
馮紫英讓雷少軒作為兩名親兵之一,肅立身旁。
所有進入議事廳的將領抬頭看去,都覺得詫異。
往日,議事廳帥位後的兩名親兵應該是高大威猛,衣甲鮮亮的武士,以示軍威,今天卻站著一個不甚高大的青年。不過能站在馮紫英身後的都是心腹之人,是可以絕對信任的死士。
議事廳為軍中重地,沒有絕對信任的死士值守,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因此看到一個青年站立,卻也無人質疑。這青年看來並非來自軍中,而是勳貴之後或者馮紫英子侄之類。
董文海心裡有些誹謗吃味。
自己原來還打算審查雷少軒,畢竟雷少軒從胡地回來,全憑自己一面之詞,如今卻能站在大帥身邊,多半是雷少軒拿出的那封信。
董文海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的信,可惜馮紫英已經當著他的面燒了那封信,如今信的內容就只有馮紫英和雷少軒知道了。
董文海倒不是質疑馮紫英的決定有什麼問題,畢竟雷少軒實實在在是唯一參加刺殺單于二王子的行動活著回來的人。
董文海相信,沒人會策反並放過刺殺王子的人,審查只是例行公事,卻是一種規則。
董文海是個文人,比較討厭破壞規則的人。
馮紫英擺擺手,議事廳靜下來,目光所到之處,每個人都正襟危坐。
馮紫英素以治軍嚴厲著稱,多年沙場生死搏殺,自然有一番氣勢。
議事廳靜得似乎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瀰漫著肅殺、威嚴的氣氛。
今天的決定是最後決戰的安排,大戰細節已經討論甚至爭論了許久,今天做最後的確定。
“雷少軒,上前,跟眾人見禮!”馮紫英擺手,讓雷少軒上前。
雷少軒上前行軍禮,靜立。
馮紫英看了看眾人,聲音高起來,肅道:“兩年前西北線戰事不利,我軍被迫實施一個冒險計劃。蔣青蔣司馬親自挑選一隊軍中精英,深入敵後,刺殺單于二王子耶律代良,導致西胡內亂,大大減緩西北線戰事壓力,我軍因此少死多少將士,此乃大功。雷少軒是唯一活下來的勇士!”
議事廳裡頓時活躍起來。這裡的軍官大半都是當年前鋒營裡的將領,多少都知道這件事。
“不是全軍覆沒了嗎?竟然有活下來的……”
“可惜了蔣司馬……”
“要不是他們,咱們前鋒營估計剩不下幾個人……當年耶律楚天可是兵強馬壯……”
“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
眾人議論著,忽然掌聲紛紛響起。
雷少軒臉漲通紅,心裡滿是驕傲的感覺。
馮紫英舉手,止住掌聲。
“正是西胡內亂,皇上英明,趁機整編我西北各軍,前鋒營得以擴充套件為西北南軍。可以說此次刺殺事件,改變了西北戰線形勢,功莫大焉!”
眾人看著雷少軒的目光更是熱切,前鋒營整編為南軍,人人皆得利。
馮紫英擺擺手,感慨道:“當年此事影響極大。為了讓西胡內亂,我軍對此事嚴格保密,以致犧牲的勇士默默無名,奇功不彰,其名不顯。哪怕今後多年,此事仍須保密,讓胡人繼續相互猜忌。”
馮紫英昂然道:“為國捐軀是我輩宿命,亦是我輩之所願。雖不能彰勇士之功,卻需牢記為國捐軀勇士之名。作為唯一活下來的勇士代表,我特晉升其為軍情司巡校及中軍護衛營校尉!雷少軒,你要好好活下去,並適時到犧牲的烈士家中,代表我軍探望其親屬!”
“是!”雷少軒一陣激動,沉聲道。
雷少軒從沒有把自己當成前鋒營的人,時時刻刻夢想著離開。
腦子裡充滿一個念頭:離開前鋒營,解救師父女兒,找到母親、弟弟和妹妹。
此刻心頭跌宕起伏,似乎每一個死去的參與刺殺的軍士都注視著自己。是啊,他們是戰友,曾生死與共,雷少軒突然有一種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