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軒洗好身子,回到自己的床鋪,癱軟在床上。
疼痛、恐懼、無助如黑夜襲來,吞沒了雷少軒。
雷少軒夢見自己被丟棄在一條小船上,在黑夜的海上漂泊,找不到路,看不到太陽,只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那是媽媽的眼睛,眼睛裡全是溫柔、期盼、憐愛。
“媽!”雷少軒抽泣著,抽泣著,沉沉睡去。
早晨,嗚嗚的號角和激昂的鼓聲響起,這是死囚營起床和操練的訊號,所有人都必須穿好衣服,出門列隊晨操。
營帳外陸續傳來軍士喝叫聲,各營帳門口,囚犯迅速列隊,跑步到校場,四處是嘈雜的腳步聲。
平靜了自己的心情,雷少軒穿上嶄新的囚服。該來的總會到來,也許自己今天就被處死。
自己大概是苦海荒原最短命的死囚了吧?只活了一夜,真是夠倒黴的。數月跋涉,萬里迢迢來到西北苦原,殺一個人,然後被處死,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死在北川。
也不知道胡友德走了沒有,如果沒走,倒是來得及將屍骨帶回。不,還是別讓母親知道的好,省得她傷心。
雷少軒想著,心裡十分平靜,不急不緩地換著衣服。
“都快點。”一個聲音喊道,是耶律青石,那個胡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過去。
此人身材高大強壯,絡腮鬍子,粗眉環眼,不怒而威的樣子,惡狠狠地環視了一圈。
“今天晨起,許軍死了,死於刀傷。我沒看見他是怎麼死的,但他昨天被外人羞辱,我猜是他想不通,自殺了。你們要是看見他是怎麼死的,就說出來,要是現在不說,就是看不見。”
聞言,雷少軒楞住了,自己與耶律青石素不相識,他怎麼會幫自己隱瞞掩護?隨即醒悟過來,這不是耶律青石好心,而是宣告他老大的地位,他要取代許軍!掩蓋許軍的死因,便是一個宣告。
所有的人也都一愣,卻無人出聲,預設耶律青石取代了許軍。
聞訊而來的一隊軍士,迅速將營帳所有人拷上鐵鏈,帶出營帳外,封鎖了營帳。
一箇中年軍士,手握軍刀,滿臉怒容走了過來,雷少軒聽到軍士喊他林隊長。
此人方臉清瘦,滿臉風霜,不苟言笑,舉止、行事頗顯幹練。
林隊長在佇列前來回走動,審視了幾圈,厲聲喝道:“許軍是怎麼死的?”
隊伍沉默,林隊長指著排在隊首的一個囚犯喝道:“你說。”
那是個年老的囚犯,猶豫了一下。
“小的昨夜睡得極沉,委實不知道許老大是怎麼死的。”
“你說。”林隊長一個一個問。
問到耶律青石,耶律青石沉吟了一下,道:“大人,許軍昨日被外人羞辱,大概是想不開……”
“自戕?”林隊長冷笑,“自戕會劃開兩邊脖子?傷破臉傷痕累累?”
傷勢如此嚴重?聞言,眾人看著雷少軒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