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是樂河鎮人,聽人說倒買倒賣的生意很賺錢,就帶著憧憬來到北蘆縣,找上了旁人介紹的秦姓商人。秦姓商人稟著作東道主的熱情,以想做生意便要先熟悉北蘆縣為由,帶著他四處遊玩。中年男子來時帶了積攢多年的三貫錢,害怕出現閃失,便須臾不離的用布兜著,隨身攜帶。
昨日夜裡,秦姓商人邀請中年男子看《代面》戲,中年男子抱著包裹不方便,就將包裹放在了腳邊。看完戲後,中年男子提包裹時,發現不對勁,便立刻開啟檢視。這一看不要緊,他的三貫錢竟變成了一堆瓦礫。
那三貫錢是他全部的身家,中年男子不敢耽誤,當即就跑到衙門來報了案。
衙役接案後,跟著中年男子回到戲院找了一圈,無果後,得知中年男子只告訴過秦姓商人包裹裡裝有三貫錢的事,便又叫來秦姓商人問話。但秦姓商人聲稱他一直跟中年男子在一起,根本沒有機會盜錢。戲院裡端茶倒水的小二,也證實了這一點。
當時已經很晚,衙役沒有辦法將看戲的人全叫回來一個一個過問,就讓中年男子先回去歇著,今日再來查。
中年男子根本睡不著,所以天不亮,就又來了縣衙,打算等縣衙一開門,就找昨夜的衙役繼續找他的三貫錢。在等縣衙開門的過程中,中年男子無意聽到周圍的百姓在議論陳朝顏破案如神的事,便靈機一動,打算不找昨晚的衙役,改找她了。
在他的想象裡,陳朝顏命案都能破,找三貫錢,肯定易如反掌。
陳朝顏聽完他的講述,又看完文奎拿來的案宗後,問中年男子道:“你確定包裹裡有三貫錢的事,只告訴過秦姓商人?”
中年男子一邊點頭一邊發誓,他這是第一次來北蘆縣,除了秦姓商人,便不認識其他人。
陳朝顏起身走到他跟前,仔細地翻了一下他的包裹後,又問道:“這包裹布是你買的,還是家裡的人縫的?”
中年男子趕緊回答:“是我來北蘆縣後買的,我之前來北蘆縣時,帶的就是個粗麻布,我想著都要做生意了,總要用個好些的布,才能叫人看得起。”
“何時買的?”陳朝顏問。
“就我來北蘆縣那日。”中年男子回答。
陳朝顏瞭然地站起來,示意文奎,“今日是八月十四……查他買布的那家店八月初九到八月十三這五日,總共賣出去了幾塊這樣的布,都是誰買的。查完後,找出買布的人當中和秦姓商人有關係之人,嚴審!”
文奎雙眼嗖的一亮後,就要匆匆出去安排,謝玄適時叫住他,“這樣的布,應該不止一家店有賣,記得將所有賣這樣布的店家都查一遍。”
文奎稱是後,帶著不斷叩謝的中年男子出去了。
半盞茶後。
文奎又帶著一對老人回來。
兩位老人已經年過半百,頭髮也已是根根銀白。
見到陳朝顏和謝玄,跟先前的中年男子一樣,當即便跪到地上,砰砰地磕起頭來,邊磕頭邊嚎啕大哭。
陳朝顏趕緊上前,同著文奎一起扶起兩位老人,將他們安置到椅子中坐下後,又讓月見給他們遞了茶。但兩位老人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哭聲怎麼止也止不住。最後沒法,只能由月見和侍書安慰他們,再由文奎來敘述案情。
兩位老人是為他們的女兒而來。
他們的女兒翠花在半個月前,在夫家喝砒.霜自盡了。但兩位老人不信,因為翠花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兩位老人找翠花的相公何光宗責問,何光宗卻說,那是翠花幹活時,從土坡上掉下來摔成這樣的。
兩位老人如何肯信?
看何家就想草草一卷草蓆將翠花給裹著埋了,兩位老人就想要回翠花的屍體,但何家卻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出嫁從夫的理由,拒給屍體。兩位老人無奈,只能作罷。
只是回到家,兩位老人怎麼想都覺得翠花不可能自盡,在猶豫再三後,選擇到縣衙裡報了案。
這樣的糾紛,原本讓里正或是耆老出面解決就好。但文奎是個心軟的知縣,聽到兩位老人的哀求聲,便二話不說地將案子交給了袁兵。
袁兵帶著衙役去到何光宗所在的大牛村,將翠花的屍體重新挖了出來,可經過仵作檢驗後,卻證實了翠花就是砒.霜中毒而死。
兩位老人還是不信,哀求著仵作,讓重新檢驗。
可無論檢驗多少遍,仵作得出的結果都是一樣。
兩位老人不死心,央著文奎,讓何光宗將翠花的屍體還給他們。這顯然不合禮法,但兩位老人說,他們要帶著翠花的屍體去盧陽郡找更好的仵作,以還翠花的清白。文奎又心軟了,便做主將翠花的屍體給了他們。
可要將翠花的屍體好好地帶去盧陽郡談何容易?
人死後根據冬夏氣溫不同,二十四小時至七十二小時之間,內臟便會開始腐爛。三到五天,身體開始浮腫;八到十天,血液開始分解,而後進入腐爛、液化的狀態。
兩位老人得知翠花喝砒.霜自盡到上門責問,再到報官重新挖出她的屍體,就已經用去五天。鬧得人盡皆知的要回嫁出去的女兒,又有違禮法。翠花屍體腐爛所散發出來的惡臭,更讓人無法接受。
兩個兒子受不住左鄰右舍的指點,先後與兩位老人斷絕了關係。左鄰右舍見狀,更加肆無忌憚地開口趕人趕屍。
兩位老人迫於無奈,只能帶著翠花的屍體,搬去了附近的山洞安身。
山洞冬暖夏涼,讓屍體的腐敗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兩位老人發現後,合力將翠花的屍體藏到山洞最深處,而後又賣了家中養著的雞鴨,到縣裡買了一些冰回來,堆砌在翠花的屍體周圍。
直到昨日夜裡,文奎差衙役找過去告訴他們陳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