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也上前幾步,站到兩人一旁,看著兩人望著的方向,說道:“這處青竹間隙比旁處要寬!”
陳朝顏早已經注意到了,但聽到他的話,還是習慣性地和別處做了一下比較。馬淮穿行過的地方,比起別處都要寬上幾分。雖然只寬了幾分,但側著身子穿行,可以完全避免觸碰到青竹。而別處不管怎麼過,都要貼著青竹才能通行。
“馬淮,進去把竹葉掀開,看看邊上的筍子是不是被清理過了。”王達吩咐。
馬淮聽話的翻牆進去,用腳踢開厚實的竹葉,左右看上幾眼後,說道:“沒有。”
“這就奇怪了。”王達說,“別處都長得茂密,就這一處,跟特意留了道門似的。”
陳朝顏看著竹葉掀開後,露出來的鬆軟地面,隨口說道:“周忠才將書房安置在這裡,雖然是方便同人聯絡,但並不代表著他們每次都會在周家碰面。”
王達點頭,“也只能這樣解釋了。只是,如果他們不是每次都在周家碰面,那查起來就麻煩了。”
“進周家看看吧。”陳朝顏道。
繼排查開始後,陳朝顏隔三差五都會到周家走一趟,試圖找尋新的線索。一開始,周夫人都會迎出來問她排查的進度。最近幾回,她卻不大愛出來了。陳朝顏知道,她這是對破案不抱什麼希望了。
但今日卻一反常態的,陳朝顏才進周家大門,周夫人便扶著婆子,匆忙迎了出來。同行的謝玄、馮守道、王達等人都在,但她的眼裡卻只有陳朝顏。急步走到陳朝顏跟前,話還未出口,眼淚便先流了下來,“陳姑娘,害我相公的兇手是不是、是不是宋大人?”
陳朝顏暗歎一聲後,搖頭道:“不是。”
周夫人死死地抓著婆子的手,淚眼矇矓道:“那他為何、為何會被關進北牢?”
陳朝顏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只好說道:“宋大人的確有些嫌疑,但還沒有證據來證明他就是兇手。所以我們這次來,就是想……”
“妾身有證據!”周夫人猛的鬆手推著婆子道,“快去,快去將我屋裡的那本賬冊拿出來給陳姑娘!”
看著婆子匆忙離去的背影,陳朝顏目光隱動道:“賬冊?”
“是,賬冊。”周夫人抽出腰間的絹帕,抹了兩下淚後,說道,“相公還在時,每次當差回來,都要將繳獲的財物分出一半給宋大人。相公怕將來有事,宋大人不肯承認,便每次給宋大人前,都會先將分出來的那一半財物記到賬冊上。但相公出事前有幾回,因繳回來的財物不多,就沒有分給宋大人。宋大人一定是因此記恨上了相公,才害死了相公!”
說著說著,便又泣不成聲起來。
“既有賬冊,為何早前不說!”王達怒問。
周夫人一心都撲在宋衍忠是不是殺害她相公的兇手身上,聽到王達的聲音,這才看到陳朝顏身邊還跟著旁餘的人。驚得連往後退幾步,直抵著影壁後,才停下來。且驚且懼的看兩眼王達後,慌著解釋道:“早前妾身都沉浸在相公被害的悲痛中,一時沒有想起來這茬事。昨日聽見鄰里在議論宋大人被關進北牢,多半是殺害我相公的兇手後,才猛然記了起來。”
正說著,婆子也將賬冊拿回來了。
月見上前接過賬冊,快速翻上兩遍,確定沒有問題後,轉身遞給陳朝顏。
陳朝顏翻看賬冊時,王達微沉著眼問道:“除了這本賬冊,還有沒有別的證據?”
周夫人連連搖頭。
賬冊很厚,所記內容,皆是宋衍忠在銀鉤櫃坊典當的物什之一。陳朝顏隨意翻看幾眼後,便遞給了面色已經沉得能擠出墨來的馮守道。
馮守道拿著賬冊,似捧著千斤巨石,沉得他幾乎站不穩。甩開趙無為扶過來的手,又暗暗深呼吸兩口後,他翻開了賬冊。一頁一頁緩慢的翻過去,又一頁一頁地看著賬冊上所記載的年月以及物什來歷,他的呼吸也慢慢地變得急促起來。
陳朝顏見狀,也不好打擾他。
安撫好周夫人,又去書房外的竹林走一圈回來,看到馮守道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幾乎沒有動過,正琢磨是不是要安慰幾句,馮守道便先一步抬起頭來,神色沉痛而悲切地高呼道:“臣,愧對皇上的信任!”
話落,熱淚便緊跟著滾落出來。
陳朝顏心潮湧動,撇頭去看謝玄。
謝玄瞥她兩眼,冷嘲道:“怎麼,就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就把你給唬住了?”
他的聲音並不低。
不止陳朝顏聽到了,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但馮守道卻並無尷尬,揖著手,對著他深躬道:“臣有罪,臣這就回府衙處理!”
話落,又撒了把熱淚後,邁著決然而沉重的步伐走了。
謝玄哼一聲,也跟著走了。
一路無言。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