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義天頭戴孝帕,眼睛紅腫,那原本潮紅的臉頰蒼白無比。因長年累月工作繁忙,又做點小生意,很少回家。秦渼兒因小學二年級那次以怕耽誤學習為由拒絕再請長假去重慶玩,傷了他的心,兩父女之間變得比較生分,甚至秦渼兒莫名其妙的怕他。
可是對於他那雙炯炯有神、且充滿威嚴的目光,卻讓秦渼兒非常渴盼。
此時她怯生生的鬆開了蒲秀的脖子,低下頭,死死的咬著下嘴唇——在秦義天面前,她必須做那個讓他滿意且驕傲的女兒。
“好了,渼兒快點穿上衣服,出來吃早飯,媽媽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嗯!”秦渼兒應了一聲,就埋下頭,不敢看門外的父親。
蒲秀轉過身,姍姍而去,掩上了房門。
秦渼兒聽著樓梯上父母漸漸離去的腳步聲,滿腦子都是秦義天剛才的影子,心中難過:婆婆真的去世了,爸爸很傷心吧!
想到此,她的淚水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秦渼兒愛秦義天,因從小就跟著秦義天在外闖蕩:在她三歲多時,本來秦義天帶他上了土門信用社二樓辦事,可她叫了聲辦公桌前的乾爹,就跑樓下櫃檯內找那些工作人員比賽打算盤——那會兒大人們應該都讓著她,總讓她贏。她也最喜歡看著銀行裡厚厚的手寫賬本,打算盤對賬,樂此不疲。
直到後來上小學在廣濟石棉瓦廠會計室,遇到了李正義,才滅殺了她打算盤又快又準這個“常勝將軍“的威名。
而李正義的手背也沒少受懲罰:秦渼兒覺得比賽就得有懲罰,輸了就得被贏家揪手背。
有一次,秦義天看到十來歲的秦渼兒又在會計室跟李正義比賽打算盤對賬,此次他們比賽誰先算完一本單據,然後由陳叔叔和朱叔叔交叉檢查最終對錯,誰要是慢了或者錯了都算輸。今兒李正義彷彿有心事,算好幾本單據速度都慢了些,而秦渼兒每一輪都自己檢查後才交給陳叔叔核實,最終贏了幾次,也輸了一兩次。
秦渼兒覺得他今兒並未抱著全力以赴的心態同自己比賽,下手比平時狠了些。所以李正義的手背被秦渼兒揪得青一塊紫一塊。
秦渼兒笑著對會計室幾人說:“下一次我來,換朱叔叔或者陳叔叔比賽了。“
就在她自信滿滿,脫了鞋,站在辦公椅上發著言論時,秦義天的聲音傳來。
“秦渼兒,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你每次都把李叔叔手背弄得青一塊紫一塊。“
秦渼兒見秦義天站在出納室門口,對著轉角那大套間的會計室臉黑得比包公都黑。
於是忙低著頭,坐在辦公椅上穿上鞋跑了出去。
“不要怕,你爸不得打你。我們給你紮起。“陳叔叔笑著說。
秦渼兒沒管他,委屈的走到辦公大樓前的大壩子裡,伸出自己的小手背:“爸爸,你看我的手也是青的,李叔叔也揪我了啊!願賭服輸,我們都是公平比賽的。不信你問朱叔叔和陳叔叔。他們有檢查我們算的結果,我是贏了他那麼多次啊。“
秦義天又好笑又好氣,拉著她進了財務室。
秦渼兒不怎麼喜歡財務室,因為進辦公室就得關上鐵欄杆,跟銀行的感覺一樣,完全沒自由。
秦義天帶她進了辦公室後,就鎖了鐵欄柵,又開啟裡面的門,進了裡間。
“秦渼兒,你看買了新的保險櫃,這個是不是比以前的那個大,爸爸教你怎麼開保險櫃,你看好。“秦義天很是神秘的指著原本銀色小保險櫃旁的大保險櫃。
秦渼兒仔細的看著父親慢慢的挑撥著刻度,最後“叮“的一聲,他從腰上取下鑰匙,放進保險櫃門刻度的孔洞裡,一扭,便開了。
“你現在就在裡面把保險櫃裡的錢數清楚,寫到這個新賬本上的這個位置。“秦義天開啟一本藍色軟皮封面的現金帳,指了個位置,接著說:“等你寫好了,爸爸教你看憑據,怎麼分類存檔。“
秦義天從秦渼兒三歲開始就帶她進銀行借錢還錢,數錢寫帳發工資,如今她快十歲了,對於交代的任務都能很快完成。
當秦渼兒數完保險櫃裡的錢,秦義天說:“現在瓦廠水泥廠合併了,改成德廣建材集團了,我存了兩萬股金,年利息兩分。你去二表爺爺的辦公桌前,算算存五年的話,本金加利息到期,會是多少錢?“
秦渼兒關上保險櫃,又請秦義天上了鎖,看到角落裡堆著好多白色暗格的辦公用紙。
秦義天一見她那放光的眼睛,微微一笑,拿了本給她。
秦渼兒如獲至寶,看著上方印著紅色的“德陽市德廣建材集團“幾個大字無比自豪。她心中清楚,父親秦義天就是她此生為之學習的偶像。
秦渼兒乖巧的坐到了她父親辦公桌對面的辦公桌前,這是王德順的位置,也是秦渼兒的二表爺爺。她可以隨便翻看二表爺爺的辦公抽屜,因為裡面總是空空如也,只有一枚紅色的財務印章。
而她卻不能隨便看自己父親的抽屜,因為裡面總是分門別類的有很多單據,還有他的私章和公章。
這時有個微胖的男人走到鐵欄杆外,“秦哥,你看我工人都等著發工資,我的帳也堆了十幾萬了,你想法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