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東北的溫榆河發源於昌平區軍都山麓,由山間上百股泉水匯合而成,上游還有東沙河、北沙河、南沙河3條較大的支流,中間還有數條小河流入,到通州區北關匯入北運河,河流全長近百里。
溫榆河中游通稱沙河,自昌平流入順義縣西南境,俗稱西河,東南流經順義境內的天柱村。南北沙河水量充沛,是兩岸農田灌溉的重要水源。
隆慶六年,朝廷派軍士3000人,疏通了南沙河至通州渡口的140裡河道。提高了溫榆河的航運能力,昌平駐軍及守陵、建陵軍民的口糧,便可以由江南經北運河直抵昌平境內。
萬曆年間,朝廷又將小清河引入南沙河,南沙河便成為了京北重要的水路運輸要道。
而今年,朝廷啟動了對海河水系的治理工程,溫榆河和北運河都開始了清淤修堤的工作。
作為京北的重要水道,溫榆河平時管理的還算不錯,因此整修河道的工作並不繁重。
但是為了控制注入海河的水量,和保證旱季的用水問題。治水指揮部,決定在河上游山區內修建6座中小型水庫,以蓄積水源,作為防洪水利工程。
此外沿河築堤,並建閘4座,作為澆灌兩岸的水利工程。預計工程在2年內完工,沿河兩岸的水澆地將會從數千畝增加到10餘萬畝。
孫伯陽站在沙河的河堤上,向著眼下的河道內看去。一個月前還碧波盪漾的這段近5里長的沙河,在上游水流被分流後,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爛泥塘。
近萬名河工正全力挖掘著河底的淤泥,並擴充著河道寬度。準備趁著5、6月的枯水期,把這段河道搶修出來。
這些河工主要還是從附近村子裡抽調出來的農夫,以往需要在監工和官吏以武力作為威脅,才能幹出一些活計來的河工,現在看上去卻充滿了自覺。
他們興高采烈,哼唱著當地的小調,賣力的挖掘著河泥,賣力的搬運著一筐筐大塊的河泥。似乎全然完全忘記了,這是從前他們最深惡痛絕的河工徭役。
而在河道工地上幹活的,不止是這些被徵發來的男性河工,在河堤上不少河工的家屬也被組織了起來,燒水做飯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挖掘上來的河泥,會裝載在驢車上,按照次序運往出工的村子,作為肥田的基料。
“真像是一群螞蟻啊。”站在柳樹下的孫伯陽,看著在河堤上上下下的人流,和那些運走淤泥的車輛,腦子裡不由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眼前的景象是他一生中從沒有看到過的,沒有胥吏和軍隊的從旁監督,只有各個村子推舉出的主事者,在幾名工部官員的指揮下,協調著這麼多人自覺的去幹一件事。
這些百姓身上所爆發出來的積極樂觀的勞動精神,和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讓孫伯陽每每看到都覺得心潮澎拜。
像這樣的工地在溫榆河上下還有近20餘處,而這裡是最大的一處。
孫伯陽總想要為這個場面寫點什麼,但是每每到了情感噴薄欲出的時候,他卻始終無法用詩文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用文字表達出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皇帝當初對於自己的批評有多麼正確。
嘆了一口氣,孫伯陽轉身向著堤後的一處棚屋走了過去。在國子監諸生被皇帝訓斥後,沒過幾日國子監的人員就被拉到了營州衛,協助土地清丈工作。
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當事情全部安定下來之後,他們這些國子監便獲得了兩個選擇,一個是返回燕京大學接受新式教育,一個是接受朝廷的委派,組建順義的各公立學校,滿3年後獲得參與進士考試的資格。
孫伯陽不想回燕京大學再被人孤立,且在順義的這些日子,他有些喜歡上了鄉間平靜的生活,於是就選擇了後者。
溫榆河河道整治工程開工之後,作為靠近河道天柱村小學的校長,他也算是當地最有文化的人了。
河道整治工程規模宏大,因此被分成了一段段的河道工程,而工部手中的專案實在太多,書寫計算的人手大量不足,因此孫伯陽也就拉到了天柱村這段河道工程的專案部,負責一些書寫計算的工作。
孫伯陽雖然在國子監內以八股文出色著稱,但事實上他在算術方面也很精通。因為他家中就開著一家小典當行,他尚未讀書就先學會了打算盤。
只不過為了不被同監的同學所鄙視,他一直隱瞞著自己的家庭而已。
來到這個專案沒幾天,孫伯陽就立刻脫穎而出了。其他幾個村子派出的人員,在計算方面實在是一竅不通。
孫伯陽很快成了這個專案部的重要角色,計算土方、核算人工、運輸土方量等等,都需要他作為最後的稽核。
而為了減輕自己的工作負擔,孫伯陽很快就讓專案部同意,成立了一所臨時學校,他來教授簡單的文字和各種算學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