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裝飾樸素的馬車在田爾耕的府邸前停了下來,車伕有福從座位上下來掀開了車簾說道:“老爺,到家了。”
被掀起的車簾後面,露出了田爾耕閉目端坐的身影。聽到了車伕的招呼之後,他才張開眼睛,打量了一眼車外的環境後,方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田爾耕看了一眼自己的馬車,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作為官宦之後,又是位高權重的錦衣都督,他一向喜歡華麗的事物。
但是自從經歷了魏忠賢倒臺,差點被抄家問罪之後,他終於收斂起了曾經身為錦衣都督的威儀。
而新登基的崇禎皇帝又是一個喜歡樸素生活的人,“上有所好,下必從焉”,田爾耕顯然很瞭解這句話的真意。
於是以往出門在外前擁後呼,被錦衣侍衛們簇擁著,招搖過市的錦衣都督,變成了現在這位輕車簡行的低調官員。
車伕有福叫開了府門之後,田爾耕便信步進入了府內。在二門處,二管家阿全迎了上來,對著田爾耕彙報了這幾天葉柒的行動。
田爾耕想了想,便對著阿全吩咐道:“我先去洗漱一下,一會你去通知葉柒,我今晚在軒內小廳宴請他…”
當田爾耕洗漱完畢,正在兩名侍女的服侍下穿上家居常服的時候,他的夫人黃氏已經聽到訊息趕了過來。
黃氏進門後就屏退了下人,親自服侍田爾耕穿戴了起來。她小心的觀察著田爾耕的表情,口中小聲說道:“老爺,你真的要把淑雲許配給那個鄉下泥腿子嗎?”
田爾耕閉著眼睛讓夫人替自己穿戴著衣物,神情很是放鬆的隨意說道:“怎麼了?”
“淑雲雖然是庶出,但是出生後就死了娘,從小就養在妾身膝下。就這麼把她許配給一個鄉下泥腿子,妾身恐怕會被人說閒話。”黃氏戰戰兢兢的說道。
田爾耕依舊閉著眼,不以為意的說道:“理那些閒人作甚,我自嫁女,與他們何干。”
黃氏打量了夫君幾眼,終於硬著頭皮說道:“田家世代官宦之家,和一個莊戶出身的泥腿子聯姻,恐怕有辱門楣。我們家淑容還沒有定親,會不會受到影響…”
看到田爾耕猛的睜開眼睛盯著自己,黃氏頓時說不下去。田爾耕看到夫人低下頭去,不敢和自己對視,這才冷冷的說道:“究竟是誰在你耳邊說這些閒話,還不老實說出來?”
黃氏小聲的支吾了幾句,田爾耕頓時薄怒的對著黃氏訓斥道:“魏廣微這個老匹夫,當初吾被群臣攻擊,身家性命岌岌可危的時候。他不替我在朝堂分辨也就算了,還想著對我家女兒下手,保全自家的名聲。
這種親家有還不如沒有,我不是看在女兒面子上,早就同他翻臉了。他還好意思來插手我家的家事?
我算是看清楚了,這戲文裡說的不錯。這天下最負情薄倖的莫過於這些無恥文人,這葉柒雖然出身不好,但是做事深得陛下之心。
更有一樁好處,就是家世單薄。我把女兒許了他,今後在錦衣衛自然多了一分助力。而他一個根基淺薄的鄉下人,在錦衣衛做事也需要我家的支援,這是一雙兩好的美事。
我家幾個子弟都是些沒用的蠢物,有了葉柒這門親事,起碼能保證他們平安度日。你休得再聽那些胡言亂語,好好教導淑雲準備嫁妝,莫要壞了我的安排。明白了嗎?”
在田爾耕劈頭蓋臉的訓斥下,一向柔弱的黃氏頓時忙不迭的答應了,田爾耕這才整理的袍服離開了房間。
聽雨軒花廳內,葉柒同田爾耕交談中,聽到了這位上官提出的婚事,又是恐慌又是驚喜。
這位田府淑雲小姐的姿容,前二天他意外撇到過一眼,似這等官宦貴女自然同鄉下丫頭有著雲泥之別。
葉柒雖然心動,但是卻並不認為這位小姐會和自己有什麼交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位田大人會向他主動提出這門意外的婚事。
看著葉柒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田爾耕心裡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從宮內打聽到了確切的訊息,知道這位好運的鄉下泥腿子,能夠成功過關,他才不會這麼急切的提出這門親事。
像葉柒這樣,如此自作主張得罪地方士紳和文官,還能得到皇帝庇護的,就算是錦衣衛的歷史上也只有少數幾人了。
雖然不知葉柒為何如此得到崇禎的歡心,不過並不妨礙眾人想要拉攏他的想法。
為了保證他上京後不出什麼意外,王承恩派人要求他負責葉柒上京後的安全,田爾耕自然不敢怠慢,把葉柒安置在了自家的後花園內。
而現在獲得了葉柒將要無罪過關的訊息之後,田爾耕就想著把葉柒和自己的家族綁在一起,預備藉著這位錦衣衛中的勳貴,來穩固自己在錦衣衛中的地位。
他仔細打量著葉柒的面貌,心裡暗暗嘆息了一聲,難怪自己的夫人會不喜這門親事了。尖嘴猴腮,面容黝黑的葉柒,絲毫看不出任何貴氣,還真是一副剛剛從田裡上岸的農夫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