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沒人再說話,當邢楠說出那八個字之後,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大凶之兆,血光之災,被邢家人說出來後,這幾個字的分量尤其重。
魏無可心裡閃過很多念頭,他想勸邢楠掉頭回去,但又捨不得懷裡那厚實穩妥的一沓沓硬貨,倒不是他有多愛錢,只不過他再也不想像從前一樣,過著朝六晚九看不到頭的日子。
重複著一天天的失落感,從被子裡醒來後腦袋裡反應的第一件事,不是對新的一天的新鮮或是憧憬,而是一種重複又荒誕的無力感。
魏無可咬著指甲權衡著去與不去的差別,去嬰木林就只有一樣不好,就是容易死,但是回去的話卻有百般不好,最難受的就是活著。
“媽的,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管他呢,再說了,衛陽那老頭也讓我去那兒,想必他是不會害我的吧。”
半晌後,魏無可終於下定了決心,咬咬牙,對著邢楠說道:
“楠姐,雖說此行有些冒險,但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能退縮,愛拼才會贏,我們就不要想回頭的事,一路闖下去吧。”
魏無可說的慷慨激昂,只是邢楠轉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瞥了他一眼:
“廢話,別說你只是做了一個夢,就是你死在了路上,我們也不會去想掉頭的事。”
“我靠,楠姐,你這話就有些冷酷無情捎帶點傷人了。”
“明天不想渾渾噩噩上嬰木林就閉嘴抓緊時間休息下,別到時候死的不明不白。”
“別,我可不敢睡了,讓他們休息吧,楠姐,我陪你聊聊天吧,你這樣開一晚上車估計也累的很,聊聊天還能解解乏。”
魏無可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邢楠說著話,邢楠大多時候只是點頭或者應一聲,但臉上的愁悶卻是散了不少。
車子在開了幾個小時後,下了高速,開始走山路,窗外的視線便變得極低了,四處都是黑乎乎的樹影,路上石子很多,坑坑窪窪地,顛簸不斷,佳佳和邢曉珊不一會兒便被吵醒了,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愣著神,兩個人動作如出一轍。
夏日的山間最是熱鬧,蟲鳴蛙叫一疊勝過一疊,像是這個季節最為廉價的狂歡,今宵有酒今宵醉,不論明朝是與非。
“還是這種不被現代化程序干擾的鄉村舒服,原始的感覺,這聲音聽著就心安。”
邢曉珊將臉貼在車窗上,聽著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音,滿臉的憧憬。
魏無可瞥了瞥嘴:“那是因為你沒在落後農村待太久,只看到了它的美,如果你從下在這兒長大,那些有毒的蚊子,吵得人睡不著覺的知了,爬滿茅坑的蛆,還有很多很多,絕對夠你受的。”
“你是在農村長大的?”聽到魏無可似乎對農村有些反感,佳佳反問了一句。
“那倒沒有,只是有時候寒暑假的時候經常被送到農村去憶苦思甜。”魏無可躺在靠椅上,一臉的感慨,“那時候一到寒暑假就上山下鄉,一來是福利院想減輕些負擔,二來我們這些年紀稍微大點的孩子,也得去賺點錢反哺下福利院吧。”
說起這個,魏無可的記憶一下就不受控制,那些在福利院的事像是活了一樣,在他的腦海裡翻騰,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便跟佳佳她們倆聊起了自己每年上山下鄉的不同經歷,梳理了一遍,卻發現自己怎麼著也想不起十二歲那年去了那兒,不止如此,甚至整個十二歲的記憶彷彿被人剝離走了一般。
“咦,這倒是奇了怪了,難不成十二歲那年還失憶了不成。”
魏無可扯著頭髮有些急,見他這樣子,佳佳莞爾一笑,“那有什麼,十二歲又沒有多大,忘了就忘了唄,該不會是那一年有遇到什麼小姑娘,以至於讓你想不起來就覺得甚是遺憾吧?”
佳佳這麼一說,魏無可突然一激靈,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穿著碎花裙,拿著一串血紅色的野花一蹦一跳地在山路上走著,哼著一首聽不清楚的童謠,喊著讓他快走,只是哪怕小女孩回過頭,他也看不清楚她長什麼樣子,他們之間好像有一層霧,揮之不散。
魏無可一下坐起身子,一拍大腿,滿臉的驕傲與期盼。
“誒,你別說,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媽的,下次回去後得好好想想。”
他們福利院向來只接收男孩子,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以前他看電視的時候,見到一些同學之間多年後相遇再走到一起的戲碼時總是很羨慕,從校服到禮服,看著都讓人滿足,只不過自己的小時候,似乎不管是吃喝玩樂還是生活學習,在旁邊的都是同樣帶牛的傢伙,這要是從校服到禮物,新婚之夜怕不是隻能鬥牛了。
魏無可嘿嘿傻笑著,見到他這豬頭哥的樣子,佳佳和邢曉珊對視一眼,一臉的忍俊不禁。
車子又開了半個多小時,越發地顛簸起來,拐過了一座大山,是一處用紅磚圍牆圍起來的房子,圍牆很高,差不多有一丈,圍牆頂上用水泥糊起來,上面沾滿了碎玻璃渣子,圍牆裡是個二層小洋樓,看著不大也不氣派,但在村子裡還是少見。
邢楠將車停在院子前,扭了扭脖子,頓時一片噼裡啪啦地聲音響起。
聽到車響,院子裡的狗頓時兇狠地叫了起來,將夏夜的寧靜一把撕碎,許是被狗叫驚擾了好夢,房子裡有人罵了幾句,透過院子鐵門,看到房裡亮了燈,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背心,肩膀上耷拉著一條灰白色毛巾的禿頂老人打著手電筒走了出來,對著車子照了照:
“誰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邢烏桓坐起身開啟車門走了下去,對著老人點了點頭,“徐大爺,是劉柺子讓我來找您的,我們有些東西讓他準備,他說放在您這兒。”
“哎喲,原來是邢先生啊,你看老漢這年紀一大就有些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了都,對對對,柺子那小子確實放了些東西在我這兒,說讓我到時候交給邢先生,您幾位快進來快進來,先歇歇。”
徐老漢連忙走過來將鐵門開啟,讓他們進屋,那隻黃狗見到有人進門,又是一頓猛吠,嚇得佳佳大叫一聲。
徐老漢見狀連忙護在佳佳旁邊,同時走到狗子面前踢了幾腳:“剁腦殼的,該叫的時候跟個悶葫蘆似的,不該叫的時候就跟瘋了一樣,再這樣亂來,老子過年就吃了你,讓你去陪你那兄弟。”
然後一臉賠笑地擺了擺手:“沒事,家裡的狗,不咬人,只是腦殼有些問題,前些日子有賊進來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有貴客到了倒是瘋了一樣。”
“啊?徐大爺,您這兒前些日子家裡遭了賊?人沒事兒吧?報警了沒有啊?”佳佳聽到徐老漢這麼說,連忙關心地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我也沒看到賊,只是家裡被翻了一遍,老漢窮光蛋一個,也沒啥可偷的,就是那爛心肝的賊沒偷到啥東西,就把我養了一條七八年的黑狗給偷走了,估計現在也進了他們的五臟廟了。”
徐老漢嘆了口氣,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孤獨,而子女都在外打拼,難得回來一次,這兩條狗就陪著他過了七八年,如今被偷走一條,要說不傷心那是假話,但是事已至此,報警了也沒人管,畢竟這窮鄉僻壤的,土狗遍地走,也不是啥值錢的物什,報了警估計也沒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