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只聽那年長女子長長一嘆道:“唉,你師姐為了逍遙劍派那李若嘉已然把魂都丟了,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回來養傷之際也是每日以淚洗面,讓人失望得緊。丹彤修為境界雖在你之上,在明曉世故上卻是遠不如你。瑤兒,這神影堂你往後能擔則擔,不願意擔也就罷了。如今的通天教,早已不是百年前的通天教了。為師如有不測,你且要好自為之。不要學你師姐,一門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呵,男人,卻是最信不得的東西。”
柳輕衣心想,這兩名女子所說的神影堂,莫非便是通天教神影堂?那灌靈果便是通天教神影堂堂主趙丹彤所得,跟她二人所言也是吻合的。
聽那年長女子的口氣,似乎便是趙丹彤的師父,如此說來,這年長女子竟是通天教六大長老之一的三娘子。隱約間又覺得那名叫瑤兒的年輕女子聲音有些耳熟,彷彿在哪裡聽過似的。
如此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百花坊大門‘嘰呀’一聲開啟,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透過矮樹葉縫望去,只見一名青衣蒙面男子跟著先前那名白衣女子極快地走了過來。
那蒙面男子身長八尺,一路貓著身子走入院中,卻是不斷地偏頭左右打量,行過數十步,便隨著白衣女子身形一晃,隱入靠裡一間隔斷的房屋陰影中。
矮樹上那名年長的黑衣女子見狀,輕聲朝那名年輕女子道:“瑤兒,你且在此等為師,若無我呼召,切不可輕舉妄動。”
那叫瑤兒的女子低聲道:“我省得,師父,你小心些。”
那年長女子點了點頭,一腳輕點樹枝,飛身而起,輕飄飄地化為一團黑影,落到靠裡間那排房屋的瓦頂之上。
柳輕衣本擬縮在矮樹上不動,卻忍不住心中好奇,暗道:“那兩人莫非也是來找那少谷主的?若真如此,自己又何必等那封敏和魏東清來引路。”這般想過,也御使著小靈貓跳下矮樹,順著廊柱攀上房頂,只見月色掩映之下,先前跳上來的那名年長黑衣女子身形連動,輕若無物地行進在房頂上,不斷左右打望,時而駐足細聽。
柳輕衣驅使小靈貓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向前挨次探去,直到第五間房頂時,裡面陡然傳來一陣說話聲,在這寂靜的暗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只聽房中一名男子道:“萱兒,你總算願意見為父一面了。”
房中一名女子的聲音響起,“你堂堂一教之主,何苦在乎這些兒女情長,當初拋棄我和孃親之時,卻沒見你這麼扭捏作態的。”柳輕衣細細聽過,發覺這幾句說話輕磁圓潤,赫然正是那名少谷主的聲音。
男子聲音略顯激動地道:“萱兒,當初我是迫不得已,你娘……她還恨我嗎?”
那名叫萱兒的女子輕笑道:“恨你?那倒沒有!此次我過來,還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放出那灌靈果,我們也拍不到。”
那男子聲音顫抖道:“萱兒,你這是說哪裡話?為父放出這灌靈果便只是為你!雖說放在拍賣會上公開拍賣,卻也是為了堵住教內教外的悠悠眾口,最終目的畢竟也還是達到了,不是嗎?”
那叫萱兒的女子聲音轉厲:“那灌靈果本就是我的,是我在東境翠雲山中所獲,本已約定和逍遙劍派同行之人平分,都怪你們通天教那姓穆的賊婆娘,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把我們的灌靈果搶去。現在倒被你拿來做人情,我楚萱兒反過來還要承你的情,這個人情還真是不領也得領了。”
那男子沉默半晌,凝聲道:“你說這灌靈果是穆三娘從你們手中搶奪來的?這……這穆三娘簡直胡鬧,這些年我也是放縱她太多。萱兒,你放心,等那穆三娘回來,我定要狠狠處置於她。這次就算是為父對你不起,你不要生氣了。”
柳輕衣附著小靈貓停在房頂,將此一番話聽在耳中,宛如一道炸雷響徹心間,一轉頭看向另一邊同樣伏在房頂偷聽的黑衣女子,卻見其身體微微發抖,扣在屋簷之上的十指關節處隱隱發白,已然深深嵌入到瓦木之中。
此時屋內對話的二人,身份已是昭然若揭,那叫楚萱兒的年輕女子,自不用說,正是百花仙谷的少谷主。另一邊的年長男子,儼然竟是通天教一教之主李神通。
南境第一大仙門通天教教主的女兒,卻是百花仙谷的少谷主,這等奇聞詭事聽在柳輕衣耳中,直將他砸得一愣一愣的,聯想到近日聽來的通天教內無數傳聞,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李神通和百花仙谷谷主有私情,自然是由著百花仙谷中人在南境為所欲為,那大手閻羅莫百藏拿百花仙谷之事去觸李神通的黴頭,豈能討得了好!
此刻又聽那楚萱兒道:“我人你也見到了,你現在該可以走了。今次要不是孃親她非要我來一趟,原本我是不打算過來的,哎,真是麻煩。”
李神通澀然道:“萱兒,你就不能陪為父多待一會嗎?你知道這些年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你們孃兒倆。你娘,她如今還好嗎?”
楚萱兒道:“我跟孃親過得好得很,不勞你掛懷。你快走罷,我要休息了。”
李神通沉默半晌,欲言又止,最終輕嘆一聲道:“過得好便好,萱兒,你先休息,為父這就走。”此話說罷,便聽屋內一陣衣服悉悉索索聲響,有人起身開了房門,又有人邁著步子緩緩走了出去。
伏在房頂的年長黑衣女子,聽到腳步聲去遠,已是起身朝著院中矮樹電射而去。
柳輕衣附著小靈貓身上,伏在房頂並未離去,伸出爪子撥開房頂一片青瓦,往房中看去,卻見一名二十歲左右容貌嬌豔的靚麗女子,正坐在屋中一張臥榻之上,臉上盡是冷漠神色。
不由心中暗贊:“想必此女便是那百花仙谷少谷主楚萱兒了,倒是個美人胚子。”
又過了一會,房門外再次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先前那名白衣女子推門進來稟報道:“少谷主,封敏封座主來了。”
柳輕衣一聽之下大為驚喜,暗道一聲:“正主兒來了,終不枉我等待如許時間。”
只聽楚萱兒吩咐道:“請她進來罷。”
白衣女子應聲出門而去,沒多大一會,便見封敏推門而入,朝楚宣兒低頭一揖道:“見過少谷主,今次此間事了,特來請示我等何時啟程回谷。”
楚萱兒抬眼看了封敏一眼道:“明日便回去罷,魏座主沒和你一起過來嗎?”
封敏道:“東清喜靜,並未住到城中來,卻是選在天河下游的一個村屯之中住下。自從仙品大會拍得那本大芫劍經殘篇,東清他便整日價地手不釋卷,一直在天河屯研究琢磨。他本就是個劍痴,自從得了那大芫劍經之後,整日間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就像著了魔一樣。”封敏說完這番話,臉上泛起些許嗔怪表情,楚萱兒聞言也是臉上莞爾一笑。
房頂之上的柳輕衣聽到魏東清沒來,卻是心中大失所望,又聽房內楚萱兒問道:“那大芫劍經聽說花了十九萬靈元石,不知是否真如寂滅道人所說,能夠堪比鈞天劍訣?”
封敏道:“東清已經琢磨了許久,只說這是上古劍經,修煉條件有些不一樣,但初步看來確實威力非同一般,恐怕真如寂滅道人所言比之鈞天劍訣不差。”
楚宣兒聞言有些滿意地點點頭道:“若真如此,倒不枉我們此番幸苦一趟,總算頗有些收穫。”
封敏點了點頭,又自腰間掏出一個囊袋,纖手輕拍袋口,卻見一枚深黑色橢圓形果實跳了出來,柳輕衣定睛一看,此物正是仙品大會被百花仙谷眾人拍下的那隻灌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