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她待人寬厚,就算有不熟識的婢女見到她,也還不至於拔腿就跑的地步。
顧格桑越往細處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為了證實這異常並非自己多心,她又走到幾個婢女面前想問問情況,結果證明她的錯覺就是事實,所有下人為了躲避與她碰面,都顯得驚慌神錯。
“你們怎麼回事?”顧格桑難得擺出王妃的架子。
“王,王妃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被顧格桑攔住的鬼婢女腳底抹油般溜了。
——
大殿之上,鬼王大季長風身著一件銀紋直襟長袍,質地面料都是選用的最好的貢物所制,腰間別著把闊嘴長柄的煙壺,煙壺底下繫著他不長用的織花菸袋。整個人的穿著看起來乾淨利落,只是面目因為發怒而格外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大季鍾淵遠遠站在大殿門口就覺察到大殿內氣氛有異,所以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來了。”大季長風聲音裡有惱意,隨後衝著身邊的鬼隨侍示意,“去,拿給他看看。”
說著,便拿起幾本摺子扔到鬼隨侍的面前,小鬼顫著手收拾整齊物件送下來。
大季鍾淵看著面前的一沓奏摺面色未變。
至此,他已經將事態猜了個七八分。
“異黨這群老畜.牲有一段時間沒出來活動了,這回行事不慎,被他們揪住小辮子,他們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興風作浪的好機會!”
高位上的鬼神大人嘴唇沒動,他是用大季氏的秘密傳音單獨跟大季鍾淵說的。
大季長河在鬼神這個位置上坐了多少年,就跟朝廷中這群存有私心的異黨鬥了多少年。他們雖然暫時無法從武力上碾壓大季氏,可是噁心人的功夫是一頂一的好。
隔三差五的,總能找出點事情來膈應大季氏全族。
曾經大季鍾淵因為丟失了心臟,那些明裡暗裡指出鬼神王子是廢物的奏摺就如雪花般漫天飛舞,陰界民間更謠傳大季氏就在這一代要滅族了。
大季長河當年為查出朝廷中異黨究竟都是些什麼身份,沒少犧牲自己辛苦培養起來的親信。然而蟄伏在暗處的異黨就像人間界最討厭的蟑螂一般,有著頑強的生存能力。
就算大季長河再如何仇視這股力量,也不可能一次性將朝廷所有人員大換血。早年間的清理已經讓異黨只剩下最後一脈幕後殘留,可惜就是這沒有死透的最後一部分力量,又一日一日的死灰復燃了。
儘管大季鍾淵沉睡多年,可關於朝局和家族的事情,大季長河都透過夢境的形式,灌輸到了他腦中。加上他醒後,也見了不少朝廷的風波,面對異黨時也不陌生。
大殿內除了大季長河還有其他幾名重臣在——可是誰也說不準,他們之中到底有沒有隱藏異黨的勢力。
所以,大季長河才用秘密傳音單獨對親兒子發了這通脾氣。
大季鍾淵面不改色的緩緩開啟面上第一本奏摺,快速掃過一眼,不禁失笑。
“兒臣難道在夢境中殺了他們全家嗎?為何這樣討厭兒臣?這種充滿嫉妒口吻的摺子誰寫的?怎麼好意思呈上來髒父王的眼的。”大季鍾淵輕蔑一笑,將第一本奏摺扔在旁邊。
“夜王殿下不可!”一名重臣上前制止,“夜王殿下怎可因為自己的個人喜好來對待朝廷命官的摺子?而且……夜王殿下尚且還只是王子,並未成為鬼神,也就是說,只有看摺子的資格,沒有裁決的資格。”
“是嗎。”大季鍾淵微微一笑,“那本王錯了。”他轉而看向高位上的大季長河,“請父王責罰,以平眾怒。”
大季長河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他緩緩喝兩口茶,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斜睨著大季鍾淵,“你犯的錯何止是丟大臣的奏摺?來,端陽愛卿,你來跟夜王殿下詳細說說,近日彈劾他的人說得最多的是哪些。”
“是。”被點到名字的重臣上前一步,先對大季鍾淵躬身一禮,隨後道,“朝中紛議夜王殿下以權謀私,破壞陰界規矩,影響輪迴司正常工作。”
大季鍾淵微微一笑,似乎對這種彈劾並不在意,但他沒料到,端陽還準備了後手。
“群臣們還道,夜王妃雖未活人,但既然已經嫁到鬼神殿,理當夫唱婦隨,入鄉隨俗。但王妃行事欠缺規矩,和陰曹地府的閻王夫人相處甚密。鬼神殿和陰曹地府向來分工清楚,界限明晰,分權制衡,故來保證了陰界數千年的社會平衡。但如今王妃逾矩和閻王夫人親密來往,讓人很難不擔心夜王殿下是否有所圖謀。”
大季鍾淵的面色終於在端陽提到顧格桑的這一刻有了些波瀾。
他不理會端陽,而是驕傲的抬頭看向鬼神大人,目光熠熠,“父王,兒臣認為,雖然朝中仍有異黨餘孽,但他們今時不同往日,已經不足以再對我大季氏構成威脅。父王大可不必為這群小人勞神動氣。”
這個夜王殿下也不知道隨了誰,臉皮這麼厚!明明大家在討論他和他的妻子犯了多少錯誤,他卻忽然話鋒一轉扯到異黨上來,以為這樣就能逃避責罰?以為這樣就能把所有人都糊弄過去?
哼,異想天開!
在場有臣子憤然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