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峰山南麓,破曉時分。
左宗棠踩著滿地的暗紅色泥漿走過屍橫遍地的戰場,幾門32磅重型前裝滑膛炮的炮管還冒著青煙。
餘萬清騎著匹下半身沾滿了泥漿的棗紅色的高大駿馬,領著一隊押送俘虜的騎兵而來:“一共抓了三百七十多個活口,要不要.“他做了個殺人的手勢,臉上卻滿是溫和的笑容。
“跑回去了多少?”左宗棠看著一百多個渾身泥漿,好像泥潭裡滾出來的俄國兵,輕聲問了一句。
“不到一千,”餘萬清喜氣洋洋地說,“大捷啊!從駝峰山到訊號山,一路的泥漿地裡全是老毛子的屍體,怕是不下三千!”
“把他們都給穆拉維約夫送回去,”左宗棠抬手指著這群泥猴子一樣的俄國兵,“我這裡還有一封羅吳王的親筆信,從他們當中找個當官的拿著去給穆拉維約夫。”
說著,他就從袖子裡頭摸出一個加了火漆的信封,交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韓玉林。
韓玉林接過信封,開口就是生硬的法語:“有能聽懂法蘭西語的嗎?出來一個,這裡有天使殿下的預言,要交給你們的穆拉維約夫總督!”
“我,我能說法語。”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軍官赤著腳,從人群當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名字,軍銜?”韓玉林用法語問。
“費拉基米爾.切爾涅佐夫,騎兵少尉。”青年軍官聲音沙啞地回答。
韓玉林上前幾步,將信封遞給了這個姓切爾涅佐夫的俄國騎兵少尉的時候,用生硬的法語一字一頓地對說:“少尉,你的未來在新大陸,你們所有人的未來都在新大陸!”
“新,新大陸?”費拉基米爾.切爾涅佐夫接過信封,又迷茫地看著韓玉林,“為,為什麼?”
韓玉林只是笑而不答,隨後又摸出一本法語版的《真約》交給了這青年軍官,再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回到穆拉維約夫身邊去,讓他帶你去新大陸!”
穆拉維約夫呆立在訊號山要塞的瞭望塔上,血腥味、硝煙味混著伏特加的灼燒感直衝腦門,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太平軍的追殺下逃生的,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逃離了。一群在泥淖中掙扎的俄國敗兵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一個個都拄著根木棍,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向著訊號山要塞而來。
“又有一些孩子回來了,”穆拉維約夫用沙啞的聲音對身邊的衛兵和參謀說:“快派人去把他們接回來!”
一隊哥薩克騎兵疾馳而出,很快就有一名年輕的騎兵少尉被人攙扶到了總督大人面前,“總督閣下,這是.”年輕的騎兵少尉遲疑了一下,“這是中國人的天使殿下給您的親筆信!”
“天使.給我的親筆信?”穆拉維約夫知道“中國天使”指的是誰,那人在遙遠的中國江南,怎麼會給自己寫信,而且這封信還在眼下這個關鍵時刻送到
想到這裡,他馬上接過信封,掏出匕首,挑碎了火漆,取出了裡面的信紙,然後就看見了幾行優美的英語花體字:尊敬的穆拉維約夫總督,如果您看到我寫的信,說明您已經在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要塞陷入了困境。不過即便您沒有在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要塞陷入困境,您在遠東戰場上的奮戰也絲毫不能改變俄羅斯在克里米亞戰場上所面臨的困境。
因為單純防禦無法贏得戰爭,而且堪察加半島上的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要塞的得失,對於英國而言,更是無關大局。堪察加半島不屬於英國,他們對那裡也沒有什麼企圖。您和您的部下,與其在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要塞中無所事事或困守危城,不如想想拿破崙一世皇帝和蘇沃洛夫元帥如果處於您現在的位置,他們會怎麼做?是困守,還是趁著包圍圈還沒有合攏,走海路突圍去新大陸,將戰火燒到英國人空虛的殖民地去
看到這裡,穆拉維約夫捏著信紙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攥成了一個拳頭,他的心中,正重新燃燒起希望的烈火。
同一時刻,北美洲維多利亞堡內的一座淘金者經常光顧的妓院內,波波夫猛地從噩夢中醒來,叫喊了一聲,驚醒了身邊的一個紅頭髮的愛爾蘭妓女。他正大口喘著粗氣,發現自己並不是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而是癱軟在鬆軟的床鋪上。他抬頭一看,卻赫然見到了無比熟悉的洪秀全的聖像。
聖像被擺放在一張供桌上,前面還有一隻東方造型的香爐,還有滿滿一爐的香灰。
“他,他,他是誰?”波波夫用英語大聲發問。
“上帝之子,基督的兄弟!”那妓女用虔誠無比的聲音回答。
“不!”波波夫大吼,“上帝沒有這個兒子,基督沒有這個兄弟”
愛爾蘭妓女瞪大了眼睛,望著維多利亞堡的統治者,只是在胸前不停划著十字,口中唸唸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