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的炮兵陣地上,溫斯特懷特把紅頭巾緊緊攥在手裡,都快擰出水來,眼睛裡燃燒著狂熱的宗教火焰,彷彿能把空氣點燃。他可不是那個在倫敦街頭混吃等死、毫無存在感的流浪漢了,現在的他,是為上帝的次子、四子而戰的虔誠戰士,簡直就是穿越時空的十字軍騎士!楊秀清開火的命令剛一傳來,他的臉瞬間扭曲,扯著嗓子大喊:“開火!”那聲音,就像要把整個戰場都震翻。
五十四門 9磅洋炮,早就憋足了勁兒,在太平軍塹壕防線後面的炮壘裡嚴陣以待。這時候,就像聽到了一聲的衝鋒號角,它們幾乎同時發出怒吼,炮口噴吐出熊熊火舌,那場面,就像一群噴火的巨龍在咆哮。
不過,這些大炮可沒瞄準清軍的炮陣去壓制,而是齊刷刷地把炮口對準了剛剛整隊完畢的清軍步兵。這些可憐的步兵離太平軍的火炮還不到一千米,手裡的破步槍根本夠不著太平軍的炮兵,可 9磅大炮射出的炮彈卻像長了眼睛,落地後還能彈起來,形成可怕的跳彈,在清軍步兵群裡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橫飛。
清軍那密集的佇列裡,眨眼間就出現了一條條筆直的“死亡通道”,凡是在炮彈飛行軌跡上的人,無一倖免,全都像被割麥子一樣被打倒在地。血腥的氣味瞬間在清軍戰線前沿瀰漫開來,垂死士兵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就像一首恐怖的交響曲。
被推到前面當炮灰的,都是曾國藩、袁甲三、杜翰手下的練軍,他們在清軍序列裡,那地位比八旗新軍裡的漢人練軍還低,妥妥的“二等漢”甚至“三等漢”,具體幾等,還得看綠營兵怎麼排,反正就是炮灰的命。這群來自湖南、山東、安徽的倒黴蛋,剛才還傻乎乎地喝下符水,扯著嗓子喊“孔聖人保佑,刀槍不入”,可現在呢,對面太平軍連槍都沒開,就開了幾炮,他們就一排排倒下,死得那叫一個慘,血肉模糊的。那些被炮彈穿透身體或削掉半拉腦袋的死者,估計已經來不及後悔了,可那些半死不活和暫時還沒死的,可就不幹了,頓時炸了鍋。
“這可不行啊,孔聖人咋不保佑咱們呢,大清這是要完啊……”
“他孃的,這論語符根本擋不住炮彈啊!”
“俺們不幹了,就那點破錢,憑啥叫俺給那些旗人擋炮子兒?”
眼瞅著人心就要散了,這些練軍隊伍裡的“隨軍秀才”趕緊站出來救火。
“都別吵吵,誰敢違抗軍令,斬!”
“不是孔聖人不保佑,是你們平時就不好好讀書,就會背幾句《論語》?四書五經看過沒?啥都不會,還想讓孔聖人保佑,哪有那麼容易?”
“皇上說了,打到揚州就讓你們搶個夠……都給我死死頂住,跟我一起喊:孔聖人保佑!保清滅洋!刀槍不入啦……”
這些練軍都是按照兵為將有的原則,靠著宗族、鄉黨、門生、同窗這些關係湊在一起的。各營的隨軍秀才都是和營頭關係鐵得很,還是特別有威信的讀書人。他們這麼一咋呼,再拽出幾個臨陣脫逃的,當場砍了腦袋,還真就暫時把人心穩住了。不過,這也就是暫時的,要是讓這些練軍一直硬挺著挨炮轟,用不了多久,隊伍計程車氣就得徹底垮掉。
再看太平軍這邊,來自二十一世紀蹲坑戰的先進經驗,那可派上大用場了!清軍這邊“孔聖人保佑”的炮彈剛一落下來,太平軍就像一群靈活的兔子,往後一退,全都躲到坑裡頭去了。有塹壕和矮牆護著,別說孔聖人保佑了,就是孔聖人親自穿越過來操炮,也很難傷到這些躲在坑裡的太平軍。所以兩邊的炮戰剛一開始,太平軍就佔盡了上風,這就是先進戰術的威力啊!
“打得好!打得妙,哈哈哈……”站在“裝甲轎子”上觀戰的洪秀全,這會兒高興得都快飛起來了,手舞足蹈的,完全沒意識到戰場上大部分人都蹲坑了,就他和他的女兵還有轎伕還在外面晃悠,特別是他,還站在一個超級顯眼的六十四人抬的裝甲轎子上,這目標,簡直比黑暗中的燈塔還亮。
而在另一頭,站在望樓上指揮的咸豐,臉都快抽筋了。那些太平軍也太狡猾了吧?啥時候在自己背後挖了條能躲炮彈的壕溝?等會兒打槍的時候,他們不會也縮在壕溝裡,靠著那堵矮矮的土牆吧?要真是這樣,大清天兵想要突破可就難了。難道合東正教上帝、孔聖人、三清祖師,還有佛祖的力量,還幹不過太平天國的天父皇上帝?咸豐想到這兒,沉著張麻臉,轉頭看向身後的幾個神棍,臉色越來越冷,冷得都能凍死人。
“皇帝陛下,臣有一計,可破洪逆!”就在咸豐皇帝的臉色越來越嚇人的時候,突然有人冒出來一句話。咸豐順著聲音望去,原來是那個圖波列夫洋喇嘛。這個洋喇嘛剛才一直縮在角落裡,拿著個望遠鏡東瞅西看,觀察戰場上的情況,這會兒好像發現了什麼戰機。
“快快說與朕聽!”咸豐馬上追問道。
圖波列夫往前湊了幾步,來到咸豐跟前,抬手一指遠處戰場上那個孤零零的大轎子:“皇上,您看……那是洪秀全的轎子,要是咱們能把炮群拉過去,哪怕集中一二十門火炮,就很有可能把洪秀全給擊斃!就算打不死他,只要把那頂顯眼的轎子給轟碎了,也能讓敵人亂成一鍋粥。只要他們一亂,咱們就能用優勢兵力再次衝擊洪逆所在的位置!只要洪逆一死,大清就能贏得這場戰爭了!”
“好!”咸豐眼睛一亮,覺得圖波列夫這主意不錯,可馬上又皺起眉頭,“可是洪逆又不傻,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咱們把大炮拉過去?”
圖波列夫嘿嘿一笑:“皇上,咱們可以這麼部署……”
“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聲像打雷一樣,從金阿多和趙三多身後傳了過來,同時跑來的,還有捧著令旗的傳令兵。金阿多接過傳令兵遞來的兵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得令”,接著就像一陣風一樣,跑到隊伍第一排的前列,抽出腰刀,往前用力一指,大喊一聲:“全營……向前!”
他身邊跟著兩個“嗩吶兵”,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那刺耳又有節奏的嗩吶聲立馬響了起來。在金阿多指揮的這一營八旗新軍的第一排隊伍裡,還有一個高大的旗手,舉著一面鑲黃的軍旗。這旗手看到金阿多抽刀向前,也把軍旗往前一傾,然後邁著大步向前走去。
趙三多因為頂替的是個八旗少年兵,所以現在站在最後一排,看到前面的弟兄們齊步向前,他也趕緊跟上。
和金阿多指揮的這個營一起往前衝的,還有另外十一個營,包括五個八旗新軍營和六個練軍營!就這一波進攻,就有十二個營頭,足足六千人呢!這六千人的清軍將士,分成了兩路,每一路都是六個營橫隊,練軍在前,旗軍在後,分別向太平軍的左右兩翼壓了上去。
與此同時,部署在中路的清軍大炮,也火力全開,把炮彈一波又一波地往太平軍頭上砸。另外十個營的清軍步兵,則在炮兵陣地後面列好了陣。僧格林沁麾下的蒙古騎兵,也全體出動,在清軍戰線的兩側,各擺出了十個營騎陣。所有的騎兵,都舉著馬槍或彎刀,槍尖、刀刃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隨著清軍開始發動第一波攻勢,位於太平軍左翼後方的洪秀全,卻淡定得很。他的前方有太平軍的戰壕和守軍,左翼是運河,清軍根本過不去,右翼是正揮汗如雨挖掘第二道塹壕的民兵民伕,安全得很。
炮彈不斷在清軍頭頂炸開,可他們依舊以沉穩的步伐步步緊逼。洪秀全緊攥著金箍打神棒,指節泛白,手卻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如今的清軍,與兩年前在衡山縣遭遇的截然不同,實力似乎強了太多,竟然能在太平軍火炮的猛轟下穩步推進!
“噼裡啪啦.”剎那間,炒豆子般密集的槍聲驟然響起,是躲在戰壕裡的太平軍將士果斷開火!他們手中的洋槍經過線膛改造,發射的米涅彈又準又狠。儘管距離清軍還有五六十步遠,卻如鋒利的鐮刀,將衝在前列的清軍一排排無情割倒,鮮血瞬間染紅了土地。
清軍見狀,立刻停下腳步開始射擊。一面面軍旗快速從高舉轉為放平,剎那間,子彈如傾盆大雨般朝著太平軍的戰壕瘋狂撲去。子彈在戰壕周圍濺起層層塵土,雖然擊中的太平軍戰士寥寥無幾,但雙方火槍、大炮噴吐的硝煙,已經在戰場上迅速瀰漫開來,刺鼻的火藥味令人窒息。
隨著戰場的能見度急劇下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生死只在瞬息之間,每一個瞬息都讓人提心吊膽,不知下一刻,又會有怎樣致命的危險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