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想和你說話。”舒小曼不禁微微撅起嘴巴,偏過頭去。
一時眾人安靜下來。
主樓爆破尚未開始,圍在外面的同學頓時議論紛紛,不多時,便有人舉起喇叭喊:“好好的一個學校,總該有其他辦法處理,陳總難道一點都不顧及這座學校的創始人嗎?”
馬上有人呼應。
正此時,一旁有人舉著橫幅過來,上寫
“十九年養兒狗,廿五歲拆父魂。”
隨著,是十幾個原本在紀夫大學任教,又在校內有教職工宿舍的老師走出來。
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衝突!完美!在場的記者們無不歡呼起來,爆破尚未進行,便在現場寫稿,預備發文。還有甚者,已經準備手機,若是遇見自焚等情況,這一手資料,說不定還能入本地的城志呢!
一群防暴警察全副武裝,很整齊地從兩側出來,盾牌齊刷刷往地面擺著。那十幾個教師只是不斷吶喊,和警察保持一段距離,相持不下。
陳淵曦冷冷一笑,輕輕拍掌幾聲,旋即出現十餘名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手中拿著不知是何物事,走入人群中,和那些抗議示威的人不斷攀談。與此同時,陳淵曦一聲令下,旋即是爆破師最後的確認聲,只聽得遠處一聲巨響,紀夫大學的主樓轟然坍塌,倒入一面塵埃廢墟中。陳淵曦的心底猛然像墜落入一湖深潭,不斷掙扎著,墜落著。
遠處,陳婉馨豁然起身,厲聲問:“怎麼回事!”
駱揚聯絡良久,沉聲說:“那些,都是律師,是以前代表咱們公司和這些人簽訂過拆遷合同的。而且,律師們和他們說,合同裡可以新增補充協議,什麼學區房,什麼養老保險的代繳,很多條件拿出來讓他們選。。。”
“請的都是些什麼烏合之眾!”陳婉馨面色漲紅,她期待看見的,是滿天的媒體報道,陳淵曦強拆曾經的母校,和原住民大起衝突。
“大小姐,陳淵曦通告了防暴警察,同時也把代理簽過合同的律師全給找到了,雙管齊下,那些個被請去鬧事的,實在沒有什麼理由拼命。”駱揚說。
陳婉馨背過身去,她想起在公司時,陳淵曦笑眯眯地邀請她去法務部幫忙介紹職員,她面上自是不能和這個弟弟過不去,便讓人事出面了相助。想必,那時候陳淵曦就已經在籌謀這些事,才能順利得到那些簽署合同的律師的資訊!
陳婉馨面色陰鬱,這陳淵曦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下招,防不勝防。而這紀夫大學,也虧他拆得下去,一顆心腸,簡直是成了無底洞。
其實陳淵曦並沒有陳婉馨想的那麼強大。
紀夫大學的主建築樓轟然倒塌在一片塵灰之中,建築後的一輪夕陽豁然現出全貌,濃烈得讓人窒息的夕暉,此刻正灑在陳淵曦身上。
就讓我脆弱一次吧。
十五年,您的心血,只留下這塵埃漫天,俱往矣!您留在這世界上的痕跡,再也沒有了。。。
那一年初秋,陽光熾熱,我出門,回頭看見了您在窗戶上的身影。
那一年,我去到鄉下支教,讀懂了您做的一切。
那一年,您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怒我之不爭!可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面,到死,我都沒有機會和您和解。
陳淵曦戴著西式紳士帽,西裝大衣迎風揚起,正默默點著一根菸,埋著頭,默默地撕碎著那兩年來留下的所有照片,漫天飛舞的紙屑,都過去了。
林文溪不死,陳家還會是那個陳家!
今天,那個林文溪可是死透了。。。
您在天有靈,保佑我這條路,走得順一些,再順一些。。。
手中不覺只剩下一張照片,東川留下的。
陳淵曦端詳再端詳,微微顫抖著手,塞入口袋中。
一眾同學眼前的影片裡,重複播放著紀夫大學如何被爆破,如何轟然坍塌,煙塵瀰漫中,所有人的回憶,呼嘯著黯然離去。
方才舉喇叭喊叫的人還在大呼不止,讓人一個拳頭砸個趔趄。
鄭凱收回拳頭,一臉惱怒地說:“張亮,當年找人給文溪代考,事後又去舉證的是你,現在舉起喇叭當小丑的還是你,當初是老子把你轟出寢室的,記得不?有事衝老子來!”
那張亮扔了喇叭,狼狽踉蹌跑遠。
趙淵不禁對鄭凱豎起大拇指。
“趙總,這事,你現在這身份,動手就不方便了,還得我來。”鄭凱笑著說。
“這裡只有同學,沒有老總。上次結婚,沒有單獨請大傢伙,今晚我做東,大傢伙一起聚一聚!”趙淵笑著挽著鄭凱的肩膀。
十班的同學本以為也許再過六年,才得有十年的畢業聚會,不妨母校已然消失,而拆除母校的,偏偏又是當年的同學林文溪,一行人各生感慨。大家忽地看見,那片廢墟里的身影,猛然跪了下去。
趙淵馬上要衝出去,卻見有一男子快步跑上前,將陳淵曦徑自背了下去。那男子的身影是——!
趙淵沒有再往前追,他相信,陳淵曦自會說清這一切。他所要做的,是安撫好這些大學同學,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