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恆的葬禮很簡單,骨灰回去不久,便被安置在另一座縣城的公墓,在那座縣城,他和妻兒一起度過了十二年。
因鄭凱執意不讓人過去祭奠,趙淵,林文溪,顧曦,王襄,四人打聽了許久,才一起來到公墓前。
“十二年,寸寸相思寸寸灰,願蠟炬成灰,您的淚也能幹了,就這樣笑著走吧。”林文溪說著,又問趙淵:“鄭伯伯真地是笑著離開的嗎?” 趙淵點點頭,那樣的微笑,如釋重負,寧死無悔,多次想起,百般的滋味湧上心頭。
“你不怪凱哥的母親吧?”林文溪問。
“不怪,也是可憐人。”趙淵說。
“如果不是愛得太深,哪裡又會責之切,她應該早就知道鄭伯伯的身份,卻一直在婚姻中苟延殘喘,到底是不幸還是太痴,還是恨?不然,又為什麼到鄭伯伯死,她都不能讓他了卻心願?甚至於不讓他魂歸故里,而要埋葬在這。”林文溪問。
“鄭伯伯肯定不是故意瞞著她的,也許,是發現一切,身不由己吧。”趙淵說。
“那是不是早點知道,就會少了許多遺憾?”
“遺憾不遺憾,你看顧曦就知道了,我只知道,早點發現,或許就不會害了另一個女人,但是,世間就會少了鄭凱。如果以阿凱的性命作為交換,交換慈雲啊姨二十一年前沒有認識過鄭伯伯,她又會不會願意?因果迴圈,事事環環相扣,福兮禍兮,我們很難說得清楚,一杯酒,但願鄭伯伯安息。”王襄忽地仿若看破塵世,說出一番讓林文溪震撼不已的話。
“我只願凱哥一切安好。”顧曦說著,一杯酒倒入地下。
“若有來生,願你為女兒身,愛上正正經經的男子漢,而且彼時,他未娶,你未嫁,他為你吹笛,你為他執著火把。”林文溪默默禱告著,看了一眼王襄,這王襄,以後會不會對張安安有有所珍惜,想到世間男子尋花覓柳的散漫和鄭子恆用生命寫下的執著,他的淚水漸漸流下來,俯下身,用手帕輕輕籠了一抔泥土灰塵。
“文溪,怎麼?”趙淵關切地問。
“沒什麼。”林文溪忍住淚水。直到當晚的月夜,林文溪才一個人靜靜倚靠著窗前,又將白日裡忍住的淚水一併流完。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林文溪夢裡夢外,只記得這一句。
趙淵的父親靜靜地躺在老家一座山腳下,這裡朝陽照在山前的河裡,波光粼粼,晚霞映在水面,醉得就像初戀人的心腸。
林文溪聽聞葬禮,趕到鄉下時,見到霞光流淌處,一男一女,站在那座孤冢前。
“你來了。”趙淵的臉上有了些笑意。
“他是在這裡遇見我母親的。”趙淵呢喃地說著,門口的紅燈籠此刻正熊熊燃燒,火舌似在嗚咽,似在微笑,勝於一切世間的磐石蒲葦,老過了一切滄海桑田。
林文溪默默地將手中一抔淨土小心翼翼地撒下去。
“你不介意吧。”林文溪問。
“不介意。”趙淵說。
“我是問趙伯伯介意不,如果他不介意,就讓風吹得更大一些,把你以後路上的塵埃都吹走,只留一條平平談談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