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某賓館。
“墨爺,你一直怕讓林局和陳局徹底撕破臉,最後咱們誰都討不到好去,我很擔心。”說話的,是張東。
甫上大一開始,張東就和一批同學被市內以墨謙為首的陳氏家族保鏢團看中,簽訂了畢業後去工作的合同,作為保障,張東可以被免除學雜費,並且在這所大學接觸到最為嚴格的訓練,同時,他將有一筆預付錢,能為父母買一套更好的房子。
幾年來,張東的表現著實出乎人的意料,立功連連,勳章披肩,肩章上,從一槓一星,變成兩星,三星,堪堪不幾年,便是兩槓單星!可是時間愈久,功勳愈卓越,心底的某一處,總是空蕩著,陰沉著。
他最終向墨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彼時,林文溪入學,大一。
張東此後也陸陸續續提前接受了墨謙直接下達的任務,雖然不違法不犯罪,但是多少有些不光彩。
大四臨近畢業,張東早已生了悔意,想試圖毀約,不料卻被學校開除,而且是因為數年前不可告人的舊事。他反覆追查了很久,開始誤以為是林文溪,忍不住去紀夫大學尋林文溪要說法,但是見到林文溪那一刻開始,他深信,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小孩兒。
他甚至知道,這小孩兒對自己也許還有莫名的情感在。但是那時候,他見到了遠遠在一邊看著的陳婉馨,他知道陳婉馨視林文溪為敵很久,只能把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那時起,他推測這只是陳氏家族為了讓自己死心塌地為他們做事,才想盡齷齪手段,讓自己徹底斷掉作為軍人的榮譽。
至於那些事,如何以證據的方式給到了學校,張東佯裝和駱揚酒後論兄弟,駱揚竟然毫不顧忌地說出來,是他提前在張東和趙淵談話的咖啡廳下,安裝了多個竊聽器,而駱揚的資訊來源,無非就是現在張東只能尊稱一句“大小姐”的陳婉馨了。
駱揚之所以毫不顧忌,是因為張東的父母被請到本市,而且有十分良好的待遇。張東明白此中利害,只得隱忍接受一次比一次更加讓自己痛苦的任務而無從反抗。
林文溪的身份,一定是暴露給陳婉馨了,這意味著,隨著敵對的白熱化,陳氏家族,墨世到了最後關頭,一定會使勁齷齪手段為難於林文溪。現在,張東再也不能無視林文溪可能遭受的危險,甚至連對策都沒想好,就闖入了墨謙的賓館。
“哦?那你直截了當地說了吧,你可以用什麼來交換我不為難他,甚至於永遠不對付他?”墨謙說。
“墨爺說話一言九鼎,只要你答應不為難他,你要求的那件事,我會做好。”張東說。
“就算我不答應你,你能不辦到嗎?”墨謙冷笑著,指尖輕輕劃過自己的鼻翼。
“墨爺,殺人這樣的大事,我張東沒有做過,頭一遭,總要有些準備時間。”張東說。
這是正式加入陳氏家族保鏢團的必備條件——投名狀,而這投名狀的代價,似乎太過慘重。
但是不做又能如何,若不是當初自己錯信加入陳氏家族,其實等於是為政府工作,其實是去保護一個勤政為民的官,他也不會簽下合同,也不會接受那些錢財。
眼下大錯鑄成,父母與其說在被小心照看,不如說是被監視著,可恨地是,在這座城市,想要扳得動陳家的人,恐怕還沒有。
張東也很意外,要讓他除掉的人,竟然是一個殺人犯,只是在保外就醫而已,那殺人犯所在的重症監護室,張東去踩過點,只有一箇中年男人常常在那裡衣不解帶地照看,連端屎端尿的活都幹,而那殺人犯,其實應該命不久矣,又何必讓自己冒這個風險。
所以張東一開始是在等,他只是盼著那殺人犯早點一命嗚呼,他可以偽造一下那人是由自己除掉的證據,這樣一來,父母的安危得到保證,而自己更不用冒著殺人償命的風險。
“行,我同意了。我會想辦法讓監獄那邊裁減防衛,不過,我不希望他活到過年。你還有,三週。”墨謙說著,揚了揚下巴,說:“看不出來,你和他還玩出感情了,嘿嘿,嘿嘿。”
小城醫院附近。
陳婉馨走過一家美容館,想著這裡是趙淵最近打工的地方,莫名地就想進去看看,趙淵在這裡,想必定然是一枝獨秀,大大博得每個女人的眼球吧。可一想著很多人都欣賞過趙淵那般的英俊倜儻,心中又覺得有些煩悶。
陳婉馨一邊心不在焉地和前臺接待聊著,那接待說的一些護膚品,都是她根本不屑使用的貨色,自己平時用的都是歐洲進口,這些她又怎麼會放在眼裡。不經意,陳婉馨忽然從粉色隔簾中看見一年輕的男子正和一個女人耳鬢廝磨,動作十分不雅,只是那男子,她心中微微一凜,那不就是趙淵麼?
陳婉馨拂開簾子衝進去,正看見趙淵幫一箇中年婦人泡著茶,那中年婦人似乎嫌棄茶水不好喝,要趙淵想辦法變得好喝一些,而趙淵,面不改色地輕輕吹著茶水,邊靠近那中年婦人。
“趙淵!”陳婉馨走過去時,已然將心中的不滿和疑惑悄然藏起,她輕輕拉著趙淵,改口說:“淵哥,我有辦法了。”說話的口氣十分輕柔而繾綣。
“你一身本事,人中領袖,怎麼可以這麼俯身委屈自己。”陳婉馨壓抑住委屈,輕聲說。
“不關你的事。”趙淵沉聲說。
美容院的老闆娘卻正是那次在“墨世之都”,被趙淵揍過的貴婦人,她一直對趙淵頗為屬意。很快得到趙淵主動想來工作的電話,自是激動不已,在她的授意和幫助下,趙淵在這家美容院裡四面逢源,短時間多次拿下大訂單,獲得的報酬才勉強支撐令他不堪重負的醫療費,只因,鄭子恆主動支援的鉅額資金,已然有些難以支撐。
“不用多說,我都懂。”陳婉馨將一張銀行卡交在趙淵手中,又說:“裡面的錢足夠支付伯父後面的費用,我知道你不想欠任何人的,你就打個欠條給我吧,而且,還要計幾利息。”
“你哪裡來這麼多錢?”趙淵冷聲問。
“我的錢來路光明,你相信我就好,別的不用多問。”陳婉馨說。這筆錢,是她終於問墨謙借來的,並且央求墨謙替自己代為隱瞞,至於何時歸還,或者付出何種等價代價,墨謙只回以淡淡一笑。
“帶我,去見伯伯好嗎?”陳婉馨小聲地說。
趙淵彷彿覺得自己的上下牙齒都要磨出血來。
在兩個獄警處驗了身份,趙淵敲了敲門,裡頭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正是一直照顧父親的鄭伯伯,鄭子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