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兩眼朦朧,腦袋有些迷糊,又時而清醒,嘿嘿笑了笑,雙手環抱在胸前,就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望著林文溪,似笑非笑。
林文溪被趙淵的模樣惹得無所適從,很認真地說:“關燈啊你,起碼尊重下人的習慣吧。”話還未說完,只聽啪的一聲,房間頓時一片黑暗。房間裡只有一扇小窗戶,偷不到外面的天光,此刻趙淵在那邊居然一點聲響都不發出,氣息全無。
許是從未歷經過這樣的黑暗,林文溪適應了良久,仍無法看到自己的十指。
“喂?”像是所有的呼吸都被眼前的黑暗吸附,林文溪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慢慢流淌在一片混沌裡,而趙淵並沒有回應。
心跳開始有些加速,林文溪朝趙淵的位置嘗試著爬過去,一摸,心底不由得一個咯噔,被窩是空的,居然沒人!這一瞬間的落空感嚇得他使勁大叫一聲“啊!”,旋即就發現房門突然開啟,接著緩緩關閉,接著又開啟,像極了恐怖片裡的鏡頭段子。
林文溪忍不住慌亂朝牆上亂摸,突然摸到了一隻冰涼的物事,似乎就是一隻冰冷冰冷的手,唬得他哇啦啦叫得更大聲起來,聲音甚至帶了點哭腔。直到這時候燈才亮起,然而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極其詭異的面具,就在眼前不到一尺的距離,林文溪幾乎已經被嚇得叫不出來,扭頭就鑽進被窩,瑟瑟發抖著。
“哼,小樣,還敢跟哥鬥!”趙淵說著就要鑽進被窩裡,豈料林文溪已經把整個被子全部收束在雙手,整個人都掛在被子上一般,趙淵完全沒法子雙手扯開被子。
“我快凍死啦!”趙淵不由得嚷嚷,剛才上演一場好戲,他已經在被窩外面哆嗦了好久,若不是身體很棒,恐怕早就是鼻涕橫流了。
林文溪手腳並用,把被子整個包在身上,咬牙不說話。
趙淵蠻勁一上來雙手抓住被子,狠命朝上提著,林文溪幾乎整個身體懸空,猶自抓住不放,最後只聽得嗶啵兩聲,趙淵拿著半截被套失去重心,重重摔下,摔到林文溪身邊,兩人面面相覷,已經不到一分米的距離。
此刻兩人力氣用盡,正是氣喘吁吁不已時,林文溪更是累得面紅耳赤,就這麼幾秒鐘,兩個人相互盯著一動不動。
趙淵額頭青筋漲起,幾乎滿頭大汗,他狂野的眼神電一般掃視林文溪的臉上,林文溪繃緊著臉。
眼神交匯的剎那,趙淵突然看到了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帶著些不解,帶著些惱怒,或者還有幾分委屈,直直盯著趙淵。趙淵覺得有些缺氧,他也不知道林文溪到底想著什麼,只是覺得渾身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伸手抓向林文溪。迷糊間腦海如急電瞬閃而過,張東在咖啡廳裡的話一字不漏地響在耳邊,趙淵木然看著怒意漸消的他,就像一泓雨後清潭,潭間引出一股清溪潺潺,眉間如畫,渾然天成。
趙淵已然完全被眼前人的眸子所震懾,他所看見的,只是一片片綿延無盡的透明的風景,他像是被灌了滿頭冰水一般打了個激靈,心底暗叫不行,馬上把視線移向林文溪後面,喊道:“你看?”林文溪不由得一驚,朝後看去,腰裡的空隙便暴露出來,趙淵笑嘻嘻地三下五除二,手上便拿著林文溪的毛衣甩起圈子。
“混蛋!”林文溪此刻已經只剩下最後一件秋衣在身上,趙淵指著他一陣狂笑不止。林文溪絕對不對勁,終於換了個姿勢,趴在床上睡,也不蓋被子,心中忐忑不安。
“越野拉練又不是沒看到你。”趙淵低聲咕噥著,張東的話又死死逼近他的耳朵,趙淵乘著酒勁,覺得自己想按著張東的話去做些什麼,又有些空空的失落,彷彿覺得好似林文溪像是自己的,又像是,被奪走了一般。
除去毛衣,瘦弱若麥芒的脖子,清晰看得見的肩胛骨,配上他本身的白臉朱唇,簡直就一個古代玉面書生,趙淵看得心花怒放,眼神卻越來越茫然,良久,他重重嘆息一聲:“趕緊睡,快1點了。”趙淵說著,身上的熱勁已過,微微有些乏了,拿起半截的被套說:“諾,你不脫褲子睡也行,明天幫我把這個補上,不然別想出門。”
見林文溪不吭聲,又說:“我可就這一床被子,你補不好,你就一天沒被子睡,唔,今晚除外!”
林文溪一邊隔著被子,一邊把褲子和毛褲迅速除下,疊好放在一邊,說:“我可以試一試,至於補完還能不能用,就不再考慮範圍內了,阿姨要是怪我,你看著辦。”
趙淵不吭聲,雙手枕著腦袋,鼻息沉靜下去。
林文溪入睡不久,趙淵一隻手忽然攔腰抱住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林文溪輕輕掙扎片刻,又安靜下來,睜眼望著小窗戶外漆黑的天,那外面,雪還沒有停,應該是紛揚紛揚地吧,明天天地又是一片銀裝素裹,會不會讓人容易忘記一切?想象著外面片片飄落的雪花,竟像是催眠一般,紛紛灑灑,就這麼入夢去了。
是夜,北風寧靜,吹過一個無夢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