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不見想尋之人,儘管一路對自己兇得近乎殘酷,也因為他,讓自己似乎找回了丟失許久的精彩。可直到歡迎會結束,林文溪才想起,今晚大合唱,明天所有教官,全部都要離開。
“明天,教官們就要走了吧?”林文溪問。
“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趙淵說。剛才在直升飛機上俯瞰下方,小城的掠影,被告知今晚就是和教官們的散夥飯以及大合唱,明天就是分別時。趙淵說不上對任何教官有什麼感情,不過卻對張東有些莫名的好感,也許因為他是自己的教官,也許因為,他在野外訓練中一再聰明地放過林文溪。
“你很捨不得他們嗎?”趙淵補充。
“捨不得的也得舍,留不住的不必留。”林文溪微微嘆息。
“你果真想的這麼開。”趙淵哈哈大笑,挽著林文溪的肩膀,有說有笑談起最後一程的路,恨不得當下就說出一篇人生傳記,林文溪聽得聚精會神,兩人有說有笑。
張東站在他們身後,眸子如同深井裡的水,瞭然無波。如果這個人,能給你快樂,那希望你,一生一世,都是這樣。
晚上所有人將最後大合唱的表演服取出來,下身依舊是迷彩橄欖綠,上身卻是純黑色,臂部印有紅黃色紀夫大學的臂章,穿在身上顯得十分英武,幹練。趙淵見林文溪的感覺,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清冽肅然,也許是膚色的緣故。
“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嘹亮的軍歌自紀夫大學學生肺腑中唱出,全然褪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變得宏偉嘹亮。夜空肅穆莊嚴,卻因了歌聲變得有些溫柔凝滯,唱至最後,很多學生自發擁抱教官,哭出聲來。林文溪站在趙淵身邊,饒是被全場洪亮的歌聲震撼得鼻子微微發酸,卻留意到趙淵在唱這首歌時,居然十分投入,有些字眼滾在他喉頭裡,隱忍而顫抖,又似無語凝噎。尤其是唱到類似“媽媽”的字眼,他感覺趙淵有些失控。
軍歌一輪又一輪,排山倒海,全員按排席地而坐,共享最後的晚餐。學校食堂後勤部顯現出強大的實力,平時飯堂裡吃不到的菜,全都流水般一一呈上,而軍訓時的菸酒禁令不言自散。男生們和教官菸酒論人生,談足球,說理想,女生們也敞懷暢飲,互訴女兒衷腸,一時杯盤狼藉,人人衣衫不整。
送別宴持續到月上中天,又到月輪西沉,十一月月初,凜秋,誰都沒想要剛好是滿月既望,卻是一場別離。正如王襄獨自坐在樹下,已然吐了幾場,他呢喃著:“像這樣的軍訓,此生都不會有,像這樣的人,此生不可多得。”
張安安斟滿一杯,半跪著送到王襄唇邊,軟言低語說:“來,小襄兒,你給爺吟吟詩呀!”王襄接過酒,伸脖子一飲而盡,又微微托起張安安的下巴,真地嚷開來:“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張安安將王襄狠狠擲在地上,雙手叉腰,怒道:“以後在老孃面前記得說,菊花殘!”王襄忙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擦乾下巴里的酒漬,生怕沾在穿著的球衣上。
張安安不免詫異地問:“這個時間你穿球衣出來不是煞風景嗎?”
王襄一聽,淚眼汪汪地說:“安安啊,我那個喬丹親筆簽名的球衣,就要不屬於我了。現在能穿一天,就是一天。”
張安安自然不解,只聽王襄又咕噥著說:“只剩不到十五天了,你沒看陳婉馨看著淵哥的眼神,肯定已經同意了啊。”
張安安如墜雲霧,大聲說:“王襄你給我說清楚點!”
王襄陡然一愣,說:“我的賭要輸啦!開學和淵哥打賭,他要是追上婉馨,我就得賠上我的球衣!三個月啊,三個月快。。。”張安安忙捂住王襄的嘴,卻已然來不及了。
陳婉馨手上的酒杯陡然落地,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