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溪悶坐著,一聲不吭。
“又認為我耍流氓了?你又不是女生。”趙淵一臉愜意地躺下來。
“打算處理傷口嗎?”林文溪平靜地說。
“本來就沒事,別煩我哦。”趙淵說。
林文溪滾上前,先檢查趙淵的膝蓋。
“你別這樣哦,我喊人了哦,我叫非禮了哦。”趙淵作勢雙手抱胸,一副良家婦女被侵犯的樣子。
“喊唄。”林文溪壯起膽子,倒什麼都不怕了。
“文溪,你要看傷口,我得脫褲子呀。”趙淵無奈地攤攤手,便細細玩味起林文溪的表情。林文溪果真面色微微一紅,旋即強自鎮定:“脫吧。”
“你。。。”趙淵忽然感覺一陣踏實的無奈。
趙淵只得深挽褲腳,卷至膝蓋處,林文溪看見上面的血已然凝固不少,但是膝蓋處大片的破皮已然捲起,傷得不是一般地重。再看趙淵的腿肚子,幾條尖銳的劃傷,亦是翻皮破肉。林文溪想了想,說:“脫了上衣。”
趙淵微微一愣,雙手環抱胸前:“林文溪,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此一時,彼一時。再說,既然看過了,那也就這樣。”林文溪淡淡地說。
“什麼就這樣,難道不好看嗎?”趙淵痞子般地笑了笑。
林文溪點點頭,作為回答,又說:“你自己脫還是我動手。”
“你動手吧。”趙淵坐著不動。
微醺的氣息靠近脖子,趙淵覺得脖子處癢癢地,上衣已經從腰腹處被撩起來,緩緩地朝上,因帶動幾片血痂,趙淵疼得忍不住微微皺眉。
林文溪看見趙淵的肩膀,腰腹兩側,已然被繩子勒出四條血紅的痕跡,趙淵的胸前,亦是青一片紫一片,不少刮擦處,血痂猶在,心中忍不住劇痛一下,險些又掉下淚來。這般地傷痛,竟還能若無其事地一起走這麼遠,趙淵到底何許人也,從前是怎樣的經歷,這錚錚鐵骨,若非千錘萬煉,又怎生鑄成?
酒精,消毒,一點一點地,將血痂清洗,紅藥水,緩緩塗抹,每一處,一絲不苟。及至膝蓋處,更是用剪刀輕輕將死皮剪去,點上藥,如此全身傷處均被覆蓋到。兩人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不知過了多久,林文溪方一身汗地停下來,收拾好一切,沉默地睡在一邊。
這般溫柔,仔細的動作,這般專注,擔心的神情,自己何時沒有再感受到?趙淵忍不住心底微微一痛,忽而一陣倦意襲來,他到倒頭便睡,只是聽著林文溪均勻的呼吸聲,如同靜夜裡的滾滾雷鳴,卻是睡意全無。
“趙淵。”林文溪極低聲地呼喊,閉上眼睛,竟爾全是父親林子偉佈滿威壓的眼神,要自己寫文化功課,再不就是學習鋼琴,看各種史書,詩詞,還有些,便是記憶深處更痛楚的,從不敢翻出來再回憶一遍,竟也因趙淵在身邊,卻無比踏實地都拿出來好好回憶一遍,覺得回憶似乎不是那麼苦澀起來。
高中畢業時有同學在林文溪紀念冊上留言:“祝你這輩子在恰當的時候,總能遇見那個恰當的人。”
這話,似是應了。
“你又要道歉嗎?”趙淵側過身,十分自信。細細打量林文溪的容顏,說他俏麗,卻是過了,一臉儒雅俊秀,偏偏似把一切情緒融入寒冰,不教一絲外露。說他平凡,更是不對,微微揚起的下巴,裁剪精緻的柳葉飛眉,大大的眼睛,雖是單眼皮,卻更讓人不再去欣賞雙眼皮的美,而容易注意到眼皮下一汪深沉的秋波。這一汪秋波忽然翻了下白眼,隨後是林文溪不滿的:“你就會裝睡。”
“我裝了半小時,你還睡不著,裝了也累呀。”趙淵無奈雙手枕著腦袋。
林文溪默不作聲。
趙淵起身把帳篷頂部拉鍊開啟,頓時一輪清月高懸,原來漫天的繁星剎那黯然,只留這萬里清輝都注入這一間小小的帳篷。月高遠,雲清淡,碧空如洗,林文溪的心也逐漸澄明而寧靜。他淡淡一笑:“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今日夕陽下,夜裡清輝間,林文溪實在是有感而發。
“原來你也喜歡之乎者也,平時不露才啊。“趙淵幫林文溪拿捏好被子,林文溪已然睡得十分恬靜。趙淵枕起手臂,離林文溪光滑的臉蛋不過一尺有餘,月華銀粉般灑在他臉上,長長睫毛微微抖動,不喧譁自有聲。第一天到寢室,見到有人公然搶下鋪,本應至少有些生氣才是,怎麼見到他天藍色的蚊帳,水紋藍的床單,幽藍的被子,心情竟爾平復,等見到他回頭微笑,卻忽然有些開心起來。
他是誰?怎麼這麼叫人平惹一場想保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