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家父女聽到這話都很驚訝,稍稍猶豫,郗宗旺就說:“請他到書房說話。”
才講了這麼一句,心頭又是一陣悲痛,是想起來從前在書房裡指點郗浮璀功課的景象。
他定了定神才按住心緒,整理了下衣冠,道,“薇兒,你在這裡待著,為父去瞧瞧他的來意。”
郗浮薇點頭,等父親離開後,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半晌後,郗宗旺就神情輕鬆的回了來,揮退左右之後,說她:“薇兒,你就是想的多!還道人家聞家有意退親呢!你道怎麼著?前日聞家鋪子裡出了件麻煩事兒,新招的夥計不懂事,得罪了路過的貴客,因為聞家家主不在本地,羨雲自然要出面,跟那貴客敷衍了兩天兩夜,到今早才曉得你哥哥去了,這不立刻就來了?”
至於說為什麼聞羨雲脫不開身,昨天聞家其他正式族人也沒來,只來了個大管事,郗宗旺繼續道,“聞家家主不在,羨雲忙著招呼貴客,家裡沒有一個能做主的。他們素來知道聞家重視咱們,所以反而慌了手腳,都不知道要做什麼了?故此就遣了平常來給咱們家送東西的大管事,先行過來弔唁……總之就是誤會了!”
郗浮薇抿著嘴,忍了會兒才低聲道:“爹爹,聞家家主跟宗子固然不在,其他人沒主意也就算了,聞家夫人呢?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厲害!我說句不好聽的話,聞家再重視哥哥,哥哥於他們到底是個外人!”
“聞家夫人不可能因為哥哥出事兒,就心神大亂的!”
“頂多就是驚訝……”
“所以她會因為這件事情,慌張到不知所措的地步?!我不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郗宗旺怔了怔,眉宇之間短暫的輕鬆頓時不翼而飛,怔忪道,“羨雲都親自過來了……對我一口一個‘岳父’的……這……”
“最壞的情況,就是聞家想退親,但不想他們的名聲,有任何的損失。”郗浮薇眸底閃過一抹冷光,說道,“如今這麼做,一來,是為了做給裡裡外外的人看,為將來解除婚約之後、洗白他們做準備;二來,則是麻痺咱們!好趁咱們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
郗宗旺聽著女兒這話,半天作聲不得,好一會兒,才道:“薇兒,為父沒有其他意思,但你這……須知道聞家在東昌府是大族,也是出了名的積善人家!哪怕小覷咱們家這會兒的門楣,想要退親,也不至於趕盡殺絕到這地步吧?”
“爹爹,正因為聞家是東昌府大族,而且幾代以來,地位都無可動搖!”郗浮薇冷笑了一聲,說道,“咱們家也是鄉紳,您捫心自問,這鄉里的地位,真是是靠積德行善,就能夠穩固如山的?!何況人家聞家主持東昌府多年,沒點手段早就被拉下去了!”
郗宗旺心亂如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但聞家之前對你十分喜歡……”
“他們喜歡的是十五歲就考取秀才的哥哥的錦繡前途!”郗浮薇嘆口氣,“何況,退一步來講,就算是我想多了……爹爹,您想過沒有?在沒了哥哥的情況下,我哪怕順順利利嫁進聞家,能過的好麼?他們聞家的當家主母,可是出了名的嚴厲!”
她聲音微微顫抖道,“這會兒要是聞家肯退親,其實還是好事兒!不然的話,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怕沒法子玩死我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兒媳婦?!到那時候,給我個厚葬,上上下下誰不誇他們厚道?說不準回頭逢年過節的,還要給咱們郗家送點東西,博取一片讚揚……而心碎的人,還不是您跟矯兒?”
郗宗旺被女兒說的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茫然道:“那……現在要怎麼辦?”
“我去跟聞羨雲說吧!”郗浮薇知道自家這親爹什麼都好,就是沒什麼心眼,遇事不會多想,差不多人家說什麼他信什麼。
要不是郗浮薇為人精明,小小年紀就給他做起了助手,這些年來,就算有聞家幫忙,郗家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虧了。
如今關係終身大事,乃至於性命前途,郗浮薇可不敢輕忽!
看著親爹手足無措的樣子,抿了抿嘴,說道,“他現在在哪裡?可是已經走了?”
“怎麼會?”郗宗旺道,“他跟你哥哥是同窗,這會兒自然是去靈堂拜祭了……我跟他說我看不得那場面,所以就叫管事陪他過去了。”
又說,“靈堂那邊矯兒現在在,雖然這孩子年紀小,但有乳母看著,想來是知道還禮的。”
郗浮薇點了下頭,說道:“爹您先在這裡,我去瞧瞧!”
她從後門進去靈堂,正懵懵懂懂跪在棺畔的郗矯見著姑姑,就露出一個笑,旁邊乳母趕緊喝止。
“他還小呢,別太嚴厲。”郗浮薇看侄子被乳母一板臉嚇的縮頭縮腦的樣子,微微皺眉,低聲說道,“他跪了這麼久也累了,你且帶他下去,我在這兒就好!”
乳母知道這二小姐雖然只是少年女流,然而六七歲就會幫郗宗旺料理家計了,可不是好糊弄的,低聲告了聲罪,訕訕的領了郗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