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亡命海,如一池黑墨,點點微弱星光灑下,如同掉落黑暗的細碎寶石,一顆不剩地被漆黑的墨海吞嚥得無影無蹤。
一隻戰船,漸漸駛離了雪霧冰原之岸,向亡命海深處前行。船頭甲板上並排站著五個人,中間三個被捆住手腳,頭上還套著麻袋,嘴也被堵住了,這三人正是肖鳳年,鈴兒和刁無岸。左右分立的二人正是一身戰甲的展離和披著長長僧袍的廣貪。
船終於行到了亡命海深處,廣貪走到那三人面前,輕揮袖袍,他們頭上的麻袋和堵住嘴的布料一下子盡皆除去,他們都大大出了一口氣。
展離面色凝冷地望著他們,沒有說話,廣貪眸光詭異地閃動著,微微笑道:“你們……有什麼需要相互告別的話,就趕緊說了吧。”
刁無岸破口大罵道:“廣貪老賊,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還有那個叫夏弦的混賬東西!”
廣貪毫不生氣,呵呵一笑:“刁幫主,都這個時候了,你與我說這些狠話又有何意義?不如與你的閨女好好告別一下吧,她好像還從沒叫過你爹吧……”
刁無岸眸色一動,隱有失落之意,微微望了一眼身旁鈴兒,鈴兒正咬著唇瓣兒,怒視廣貪。
肖鳳年面色寧靜,淡淡說道:“還請大師和展大俠迴避片刻,我們想自行告別。”
廣貪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了一句他們三人聽來莫名其妙的話。
“哈哈……不愧是我們魔界護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展離,向他做了個迴避的手勢,展離會意,二人很快離開了甲板,消失在被縛三人的眼前。
此時的三人,僅僅是雙手被縛,兩隻腳卻是可以自由活動。
“我們互相解開手上繩子,然後與他們倆拼了!這船上像是沒有其他人,我們三打二,未必會輸!”刁無岸輕聲提議道。
鈴兒沒有說話,她心裡明白,他們別說三人,就是三十人,也是絕然打不贏那詭異的廣貪和尚一個人的。
肖鳳年走近船頭欄杆,遙望著遠處黑暗,語氣微微帶著傷感說道:“可惜啊,我還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呢……”
刁無岸仍不罷休,提高了嗓音道:“鳳年,你們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刁幫主,我們打不過他們的,那個廣貪大師,絕非普通人。”
“老子管他什麼人!難不成我們就這麼去死?你們倆,年紀輕輕的,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有膽量!你們不敢打,老子一個人來!”
刁無岸說著,大跨步走到欄杆處,背過身開始在欄杆上用力磨著手腕上的繩子。
鈴兒見到此情此景,心中激盪傷感,她看著刁無岸,輕輕喚了一聲“爹……”
刁無岸不可置信地頓住了,他停下磨繩子的動作,抬眼出神看向鈴兒,聲音顫抖道:“鈴兒……你……想起來了?”
鈴兒淚眼朦朧,輕輕搖頭。
刁無岸眼光瞬間落寞,垂下了他那光光的大腦袋,低低地道:“那你為什麼……願意……這麼叫我?”
“因為再不叫就來不及了。”鈴兒聲音哽咽,“爹……我忘記了一切,什麼都忘了,但是這七年來的事情,我都銘記在心……我願意相信……您就是我爹……”
刁無岸忍不住掉下淚來,他心中感恩上蒼,在他死之前,終於聽到鈴兒的一聲爹。
這時,廣貪和展離走了過來。
廣貪面帶微笑,靜靜看著他們,展離眼中帶了一絲不忍,偏過臉去望著黑漆漆的深海,口中卻是對那三人冷冷說道:“你們,告別好了嗎?
一片靜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