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冰若在元風的臂彎裡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元風也漸漸閉上了雙眼。
他也累極了,前些天在陰山與陰君等人一邊商討收服三陣怨靈的對策,一邊共同調動靈力勘測魔石和刑妖鼎的狀況,耗神巨大,接連數日不曾休息,直到其他人都累趴下了決定先行暫停,元風才即刻動身往凡界雪霧冰原趕。
現在雪霧冰原的情況遭透了,三陣怨靈已呈失控之勢,儘管雪霧冰原的活人早已被他們滅了,元風也已封鎖海底通道不讓人從神木島那裡過來,但是冰陣、火陣、水陣三方怨靈還是常常混戰廝殺,殘害生靈。
亡命海中的魚類已被水陣藍甲兵弄死了大半,冰原上的森林也被火陣紅甲軍的火箭射燒了大半,更不要提那數不清的被砍死和凍死的林中野獸了。那些莫名其妙被凍死的動物本就生活在冰原上,皮毛厚實抗寒,根本不至於被冰原的低溫所傷,他們凍死的命運,其實都是冰陣怨靈與其他怨靈打鬥所生寒氣的傑作。
如果再這樣下去,雪霧冰原的生態早晚會被徹底毀滅,凡界地域牽一髮而動全身,元風身為天庭太子,六界至尊的接班人,解決收服怨靈之事自然義不容辭。
他沒有迴天庭向父帝稟報此事,而是自己調查處理,但是如此之大的動靜怎會沒有神仙發覺,而這麼久天帝也未派人前來尋他有何說法,則是默示允許元風自行解決。這便是千萬年來,六界之中遇及大事之時他們父子間的默契,或者說是漠然的交流,從未改變過。
寧靜深沉的夜,只有小屋一角的盈盈火光輕輕搖曳,不知何時,冰若逐漸恢復了一絲清明。
她感受到自己躺在一方清幽的廣闊胸膛,微微起伏,盪漾著淡淡花香。
是了,好像是洛風時隔半月之後又出現了,他在自己床畔呢喃低語了一陣子,但是冰若已經記不大清內容,她只記得洛風喂她喝了一些水後她好像便睡著了。
冰若看著他微微蹙眉的睡顏,不知他在難過什麼,但是現在的冰若實在已經顧不上去揣測他的思緒了。
冰若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想現在竟是覺得精神略略好了一些,想必是迴光返照吧。
若真是迴光返照,那她便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元風現在畢竟是風神,不是凡人洛風,哪怕再困再累也能感受到身邊凡人的風吹草動。他假裝閉眼睡著,天眼早已開啟察看著冰若的一舉一動。
懷中的虛弱女子努力剋制,隱匿吐息,輕輕拿開自己環繞著她的手臂,極輕極柔,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會驚跑了什麼。
她難道是怕驚醒自己嗎?是怕打擾到自己休息所以才這麼小心的嗎?
良久,一隻微涼的小手緩緩伸進他的袍袖,向他的手背探去。
元風一驚,她是想抓我的手嗎?
柔若無骨的小手淡淡擦過他的手背,繼續向裡探去,似在摸索著什麼,元風霎時了悟。
你都已經得知你爹爹的死訊了,還執著要這個東西做什麼呢……
冰若輕而易舉地摸到了玉璽,她心下驚歎自己虛弱緊張的手在洛風袖中顫顫巍巍直打哆嗦,而洛風居然毫無察覺,這是老天爺在幫自己嗎?
她捧著那缺角的不知名材質方塊,撐著病體挪下床,雖然起身後腦袋嗡嗡作響昏七暈八,但心中激動,竟是站穩了沒有摔倒下去。
冰若依然虛弱,走起路來也是無比艱難,她捧著玉璽,緩緩走出小屋,邁向胡阿黎的雕像。
這段路對她這個病入膏肓的人來說,真是漫長極了。
可是在那高高的巨大石雕之下,冰若又一次絕望了。
她忍不住失聲痛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哭泣,但是她太傷心太絕望了。這麼高的石雕,那胡阿黎託舉的右手幾乎與他的眼睛平齊,此時的冰若連站著都吃力,哪裡還有力氣爬上去將這方塊放入那託舉的手上?
她哭了一陣兒,忽而想起自己這麼大動靜怕是會驚醒不遠處小屋裡的洛風,急忙收起哭聲,靜靜流淚。
她又豈會知道,白衣少年正眸光黯淡,傷情無限地站在她身後。她全然只想著玉璽,石雕,夏弦,哪裡還顧得上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