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廣寒宮賓客盈門,美酒佳餚,一片和樂。
觀塵鏡中的中秋佳節,常有文人騷客遙望天上宮闕,把酒問青天。而現下,周遭神仙們提壺放歌,彈琴獻舞,各展法術,開懷暢飲,盡顯做神仙的逍遙快活。
白澤兔和玉哥兒像是剛剛去了宮門月桂樹下。二郎真君剛餵了小黑不少酒,小黑有點醉了,那二郎神亦有點醉,一人一狗正在默默對望,如在互訴衷腸一般。月下仙人拿著酒壺正拖著嫦娥仙子聊天,炙弦君的酒量像是十分不濟,已經在我身邊趴在案上睡著。我微微望向那坐於斜對面的沐沫,清純仙子低頭淺酌,水潤眸光不經意偏向炙弦,又瞥向我。
月光灼灼,夜明珠閃閃爍爍,而我的心此時只有一片黑夜。
帝君甩給我一個天大難題後,消失得悄無聲息。看著一百年前見到的那張蒼白小臉,真是既悲且憤。這就是我的凍天精靈,我的職責守護。這就是罪魁禍首,害了我的元風!
不知哪裡冒出的火,我心中冷哼一聲,橫抱起她,捻訣駕雲直奔血河。
擺渡龜問這人是誰,我淡淡回答:“凍天精靈”,因她一直昏迷無法獨自乘龜,擺渡龜允許我帶她同坐一龜。
“去哪?”
“凍天城。”將一絲猶豫抹殺,我冷漠清晰地一字一字說道。
對不起你了,我從未見過凍天城,但我永遠忘不了元風。
血河之上,陰風陣陣,隨著擺渡龜離岸邊越來越遠,猶豫,內疚,痛苦,控制不住地滋長蔓延。可是,我不知道此時反悔是不是會比剛剛的決定更正確,事已至此,當斷則斷!
一百年前的救星,一百年後在同樣的情景之下,換了個決斷者的身份粉墨登場。
銀髮紛飛,眼中滿是失望和悲憤。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回眸一望的,那如同看一個怪物的眼神,永遠不會忘記他薄唇吐出的那句話:“天寒玄冰,竟如此自私。”
剛剛他乘龜與我迎面而來,擦肩而過時,輕而易舉地攝走了我面前的冬骨。其實以我現在的修為,他哪裡是我的對手。只不過,我不曾阻攔罷了。
我不知道那時是什麼心情,我只知道擺渡龜又問:“還去凍天城嗎?”我說:“迴天界,您遊慢些,不要趕上剛剛那隻便好。”
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
凡人常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可為何我戒酒消愁愁變怒了呢?
煩悶難耐,斜對面沐沫的目光,殿首處嫦娥的目光,都令我更加惱火,遂拿了酒壺,走出宮門。
月桂芬芳,這滿樹的花香,這香甜的金秋。
我仰臉,舉起酒壺往嘴裡倒灌美酒。這靜謐的清香月色下,不見方才宮內嘈雜,喝到位了竟覺得整個人都飄飄忽忽。
“這位妹妹好酒量啊,何不給哥哥我也來一些?”
偏頭一望,這位兄弟長得還算高大英偉,一身金黃龍鱗軟甲,和那東海公主的紫紅龍鱗霞披倒甚是般配,估摸著也是個海里的物什。
“已經沒了。”我把酒壺口朝下倒了倒,讓他看看。
“聽說妹妹是月下仙人的侍女,月仙好眼光啊!在下西海敖榮,妹妹怎麼稱呼?”
不知是因為美酒上頭,還是此人語氣輕浮浪蕩,抑或因為龍鱗軟甲和西海敖榮四個字讓我想起那討厭的玲瓏,我登時心中大為不快,不再理他,轉身便走。
誰知這人竟膽大包天上來拉住我:“前日我父王跟我說,風神閉關這許久不出來,怕是凶多吉少。打算讓伯父與天帝商量取消婚約,將玲瓏許配給我。原本我也無所謂,但今日宴席上見到妹妹,在下便斷然不會再娶玲瓏公主。”
元風、凶多吉少、玲瓏、婚約!荒謬至極!
我心中冒火,甩開他的手,轉眼瞪著他:“在下告辭!”
真是不知死活,那敖榮竟又強行拉住我:“告什麼辭,如此美景,花前月下,妹妹何不與我……”他邪惡地笑著,一把從我身後摟住。
可惜,他惹錯了時間,惹錯了人。你們不是說元風凶多吉少嗎,風神何許人也,今日我就用風神之物教訓教訓你們這些無知之徒!
我輕易掙脫敖榮,一掌將他推得差點踉蹌倒地,冷笑道:“西海小龍,你和那東海公主誠然般配,都是一樣恬不知恥!”他果然怒不可遏,伸手化出一把大刀,劈頭蓋臉向我砍來!
我淡定用手向前一指,煞那間銀光閃動,寒月劍柄緊握於手中,那彎月劍刃如一條白龍繩索飛向敖榮,疾若閃電,帶起一陣大風,直衝對手!
那敖榮連忙退後兩步,雙手一震,身前大刀金光閃現,迎上盤龍繩。
盤龍繩與刀光在半空撞擊到一起,先是“砰”的一聲,隨後發出“嘶……嘶……”之音,盤龍繩迅速將那大刀緊緊纏住,一圈又一圈,刀光霎時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