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看著水中倒影,凡塵中十八九歲姑娘的模樣,秀麗小臉帶著一種神秘和聖潔,體態窈窕動人。
那是讓萬物失色的傾城之美,明亮水潤的雙眼猶如漫天星璨,帶著孤獨清冷、竭盡蒼然,像是揹負著什麼,滿載著什麼行將溢位。
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從這次離開兔子身體,變為成年女子的樣貌,我便總覺得心裡堵著很多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絕不僅僅是身為天寒玄冰的某種責任。
雖然美得令我窒息,但是,這是我嗎?我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緊盯著水中人,不安地撩開額前的碎髮劉海。多年前那道暗紅的不規則傷疤已經化作一朵潔白美麗的雪花,摸上去還帶著絲絲涼意。
我彷彿受到驚嚇一般縮回手,突然有種把自己弄丟了的感覺。下一刻便趕緊雙手矇住臉,再小心翼翼地開啟。再看水面,仍是剛才的水中人。
迷茫中,身後傳來衣襬摩挲的聲響,回頭看,白衣少年正立於離我約兩三米處,神情專注地看著我。
見我回頭,他似是一愣,略顯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淡粉。皎潔月光下,元風的身姿清輝寂寂,潤澤縈縈。
他沒有再向前挪步。因已經習慣了這百年來每每見到他,他都會親切地將我抱起,此時離我這般遙遠倒叫我生出些不習慣了。
“我……我也不知我怎麼……”我頓住。
“莫怕,這便是你,真正的你。之前的稚嫩形容是冰雕的幻化,就如同我的真身是一尾龍一樣。現在的你,便如同現在的我,已經修得仙形。”
我仔細理解了一下他這話,回顧以前讀過的六界大全,似乎明白了我現在的樣子就是我自己該有的樣子,大可不必驚異奇怪。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快步走近他,剛要觸碰到他,他竟下意識地退了退。
是我大意了,我此時已是個女子,他這般謹慎守禮的人,自是記著男女授受不親。
“我是想問,夜羽說你受傷了,你,感覺好些了嗎?”我有點不好意思剛才的舉動,輕聲問道。
他柔和一笑:“不妨事,不過是個來打探訊息的魔界小鬼。只是未曾防備,被他突襲所以受了點傷,現已不礙事了。”
“那小鬼……是來打探我的嗎,是魔界炎燚族的人嗎,是想抓我嗎?我……”
“莫要瞎猜。”他語氣堅定地打斷我。
忽感腳踝處有什麼東西在蹭著,低頭一看,竟是那白澤兔,一副撒嬌賣萌狀蹭著我。
“冰凝,因為你我方得脫離苦海重獲自由。你用了我的身體這麼久,它似乎愛上你了。我白澤兔身心合一,以後我便跟著你,可好?嘻嘻。”
依然細聲細氣的少女音調,卻不似之前虛弱衰微,現下倒是充滿了活力俏皮。
見自己變成仙形,不用繼續當兔子,也不用擔心見過我雕像的人認出我,我心情大好。蹲下身抱起了這隻白澤兔,笑問她:“小兔崽子,你怎的知道我叫冰凝?”
“那個,我們前任靈狐妖王的炙弦王子,百年前在東海邊,不是喚你冰凝嗎?”
元風聽了,眯了眯眼,面上浮現思考之色。
白澤兔呆愣地看看元風,又看看我,繼續道:“我溜出妖界到凡間去玩。一次在山間修行時操之過急走火入魔,卻碰巧遇上一個上山砍柴的樵子打擾了我。我便一時失控,殺了他……但是,但是我當時,真的沒有意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又開始哽咽。
“你的元神是如何逃出刑妖鼎的?犯了這麼大罪過,武陽帝君不可能放了你。”
元風緊盯著她,語調雖依然溫和,但卻十分不容置疑。
“那日,你奪走我的身體時,我的元靈拼命抓住冰凝。我好歹也是妖界修行萬年的妖獸,便拼盡真元隨同你們一起出了鼎。
之後,我很虛弱,也不敢說話,只能悄悄地一直跟著冰凝。”
白澤兔忽又幽怨地看著元風道:“誰料自從東海事件之後,你這玄穹宮就設定了阻卻妖魔的結界。百年來我便只能在宮外飄蕩徘徊,偶爾拼力施術與冰凝夢中交流。可是離開身體越久,我越來越虛弱,最後也無法進入她的夢境。”
我輕拍了她的兔腦袋:“那今日你怎麼進來的?”
“我也不知,今日結界突然變弱很多,想是布結界之人受重傷所致……”白澤兔說著說著,一雙紅眼睛小心翼翼瞥向元風。
還說什麼只是小鬼偷襲,已經無礙。結界薄弱到連一絲虛弱遊魂都能進入,定是受了重傷。襲擊他的也定然不是普通小鬼。如此重傷,他還要撐著來看我,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咳……”元風輕咳打斷白澤兔,微微靠近我,伸手輕撫著白澤兔背上的柔順白毛,隨後看向我,眸比水清,容比雲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