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宣蒙又翻了數座山峰,穿過數個山谷。到傍晚時分,身體越來越沉重,頭疼欲裂,實在無力再去攀峰越谷,最後來至一座山峰的半腰處,見有一個大石洞,便扶著石壁慢慢走了進去。
這洞的洞口不大,走進去,洞內卻很開闊。洞的後壁有一塊大石,高有二丈,石上有個小水池,只聽“叮咚”“叮咚”之聲不絕於耳,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原來是洞頂的水珠,沿石壁滴入大石上的水池之中。聽到這叮咚的水聲,宣蒙頓覺口中乾燥。
這時已入初夏,天氣很熱,宣蒙幾個時辰未進滴水,全身發燙,便想取點水下來喝。可這大石很高,壁立如崖,沒有個觸手的地方,只得坐了下來,對著大石發愣。耳中聽著上面水聲叮咚不絕,腹中卻幹出火來,不覺心中煩燥,拿起手中的樹枝,向靠大石的洞壁用力一戳,憤憤道:“什麼鬼地方,明明有水,卻沒得喝。”話未說完,卻已呆住,原來他手中的樹枝竟插入石壁之中,深有三寸。
宣蒙心道奇怪,用手向樹枝插入的地方摸摸,竟然很鬆軟,再用樹枝戳戳,現出一個小洞來,尚可容腳。細看時,才知這是被人鑿出的,時間久了,又被異物填滿。再細看石壁的上面,隱隱有幾小塊地方與石壁顏色不同,用手中的樹枝戳了戳,居然都陷下去。
他急欲喝水,不及細想,手腳並用,蹬著這幾個凹處,慢慢爬到了大石之上。只見石上一灘泉水清徹透明,煞是可愛,俯身捧起水,急急送入口中。但覺入口甜美,如飲瓊漿,喝了個飽,方用水洗洗臉,從懷中掏出乾糧來,仰面躺在大石上,放在口中咀嚼。未吃一半,竟自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宣蒙醒來,只覺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臉頰發燙,眼皮沉重,想睜眼也感無力,不由暗自神傷,可欣沒了,自己又病倒在這山峰之上,不知還有沒有相見之期。神傷良久,咬牙道:“即使死,也要在找到可欣之後”。用力睜開雙眼,手扶石壁,便要起身,卻猛見石壁的頂部一片光亮,方圓不到一尺,再細看,隱約有字寫在上面。
宣蒙不禁驚訝,剛才明明是進了一個石洞,洞中暗沉沉的,怎麼現在石壁上竟有光亮?這時也應該是夜裡,沒有日光可照,難道是我睡過了頭?用力撐起身,重新打量這個石洞。只見石洞之中,有幾束光線縱橫斜飛,穿插於其中,最後則集中在頭頂的石壁之上。順光線的來向看去,原來是從適才所踩的凹處射出,總共九道,九個凹處。
凝目一瞧,這九個凹處內,皆有一個細小石洞洞穿石壁,光線正是透過那細洞照進。他剛才只是把其中的異物掏出,這幾個細洞並未完全堵塞,經風一吹,又重新穿透,外面的光線於是穿了進來。今天剛好是四月十五,月光明亮,掛在東南方向,九個細洞也正是對著東南方向。這九道月光穿過石壁之後,照在西北角的一塊向內凹著的大石之上,這塊凹著的大石又把九束光線,斜向上反照在頭頂的石壁上,形成一個方圓不到一尺的光面來。
宣蒙看出來龍去脈,暗歎這哪位前輩真是別具匠心,巧奪大自然之造化。也知這光面上的內容必定有古怪,於是仰起臉來細看。這洞本有三丈來高,宣蒙雖只十三四歲,個頭也不矮,這大石又有二丈多高,這一仰頭,距離石壁頂部竟不到三尺。宣蒙凝目看去,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雖只一尺見方,竟有千餘字。字如蠅蟲,深刻入石,字上已有許多覆蓋物,顯是年代久遠,不知已歷幾世幾劫。
宣蒙脫下上衣,用樹枝舉起,在光面上摩了幾摩,浮物掉下,字跡隱約可見。他凝目細看,只見上面寫道:“舉世濁濁,名利之心日重,向道之心日遠,欲尋一全真了道之客而不可得,不亦悲夫。留此心法,以示有緣。”
宣蒙看到此,已知又是一秘笈心法,不知此心法比太乙秘笈如何。又向下看,“此心法有道根之人得之,則成仙成聖,脫去凡胎,與天地而同壽,為道家之上乘心法。”宣蒙記得太乙秘笈開首有此乃下乘之句,暗道,難道此心法竟高於彼心法?心中疑惑,接著下看,內容竟與太已秘笈相似,講的也是養氣的功夫,只是比之更為繁複。此功法不分層次,心法只一種,但要求卻高,並且在後面反覆陳說:“習者應去凡心,滅慾望,以求空靈,然後盡收天地萬物之精華,入我體內,藏於臟腑。”此功法,不似太乙功法,要求各種姿勢,任何姿勢都可習練,到達一定境界,不分黑夜白晝,皆可自然練功不綴,真氣流轉全身。其中還道,“常人練功,一覺醒來,功力十去其九,而我心法去此大弊,故日上乘。”
宣蒙大致把心法看了一遍,已知又是一個絕世的秘笈,自稱上乘,說不定更在太乙秘笈之上。見心法的最後有幾句話道:“為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日:通天下一氣耳,聖人貴一。”落字廣成子。
宣蒙對這幾句話不甚了了,象以前劉老先生講的經文,沒深追究,心中忖道:“這位前輩大概是叫廣成子,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人。他說留此心法,以示有緣,今天被我碰巧發現,不知是不是他所稱的緣。現在可欣不知哪裡去了,太乙秘笈我也只學了一層,以後要想尋找可欣、救可欣,為死去的父母報仇,必須得學一身好功夫。太乙秘笈是無法練了,看來只有習這前人遺下的秘笈,說不定也能練出一身太乙秘笈似的功夫來。”想到此處,又抬頭細看石壁上的心法,用心去領悟、默記。所好,這功法的言語並不似末尾幾句那麼深奧,不到一個時辰,已領悟差不多,又把一些不懂的字句用心默記,以備日後參悟。
他已多日未練功,靜下心後,盤坐在大石上,依法運氣施為。他練過太乙心法,有了根底,收攝心神極快,不到半個時辰,竟真的進入了這心法的境界。
許久,方才慢慢收功,運氣在身體的經絡諸脈流轉一遍,只覺心體舒泰,原先渾身乏力,頭疼欲裂的情況,居然好了許多。
宣蒙不知道,他之所以生病,皆因這幾天傷心憂慮過度,肝火上升、心經受損而致。若他能每天繼續練那太乙心法,絕不至於病倒,因它也是正宗的養氣修身功夫,扶正去邪,祛除百病。只是他一味尋找可欣,哪有心思去練功。這廣成心法,又遠在太乙之上,他於危難之際,忽然見之,一時忘了可欣,專心練功,收效甚大,病竟十去其六。
還有一事,宣蒙卻不知道,這養氣功夫,功法千種,若是從未練過,任選一種,都無危害,但若學過一種心法,又去練另外一種,而功法路子截然不同,輕則五臟受損,重則走火入魔,實乃練功之大忌,除非有明師指導,有師友在旁看護,方可度過難關。而宣蒙從未得人指點,不知此種禁忌,忽遇這心法,渾渾噩噩練了起來。所幸這種功法與太乙功法系出同源,宣蒙練那太乙功法本不太深,竟稀裡糊塗的被他闖過了這道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