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濤從兜裡掏出一沓錢來說:“俺幹小工每天工資十二塊錢,一個半月應當支五百四十塊,俺捨不得吃,每天就花二、三塊錢,有時候黑介俺們幾個喝個二兩酒,除去吃飯喝酒的錢以外,俺攢下了四百一十塊錢。”
劉巧仙吃驚說道:“哎呦,攢了這麼多?不少不少,可不少呵,快能買一頭牲口了。”
劉海濤接著說:“本來老闆說給上午結賬,可俺們幾個一直等到吃了晌午飯才把錢給了,所以才回來晚了。嬸兒,俺留下一百一,這三百給你。”
“不行不行,這怎麼成?”劉巧仙推拖說:“這錢你都留著,花不著的話就把它存起來,以後你要成家立業幹什麼不需要花錢呢?嬸兒如今也花不著,萬一花著的話,嬸兒再管你要行不?”
劉巧仙本是一些推拖的話,可在一旁的兒媳桃花聽了卻心裡感到非常彆扭,特別是她聽了那句“你要成家立業”的話,心裡更是有一種酸酸的味道。這感覺可能是人的本能,情與愛也許就是這麼自私,她也許認為劉海濤現在就是屬於她的,她很不願意別人來搶佔她的位置。
劉海濤似乎看出了桃花的心思,當然他倆之前曾經有過“約定”,劉海濤也幾次向她表白過:“只要你跟俺好,今後你懷上俺的種,俺決不再找媳婦兒了。”所以,他聽劉嬸兒這麼說,他忙說:“嬸兒,你別操心了,俺這會兒不想成什麼家,平時俺又花不著錢,這錢就放你這兒吧。”
桃花好像有些不耐煩地說:“別為這個老是推讓了,放誰那裡不都一樣?咱還是考慮一下澆地的事吧。”
劉海濤問:“井閒著不?還有沒有人澆呢?”
劉巧仙說:“咱那地的井閒了好幾天了,人家差不多都澆冬水了。”
劉海濤望望屋外頭說:“是嗎?時候還早,要不這會兒俺安排井去。”
劉巧仙說:“你剛回來,歇一宿等趕明兒再澆吧,好幾畝地,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澆不完。”
桃花一聽,把話搶過來說:“歇什麼歇?這地早該放冬水了,晚一天不如早一天,我看咱連夜澆,俺幫他一塊兒去改圻,俺琢磨著要是不出現問題的話,一宿準能澆完。”
劉巧仙知道阻攔不住,只好答應說:“好吧,你們先準備收拾東西,俺這就去做飯,吃完飯你們就去。”
殘陽西墜,暮色蒼茫。此時,正當進入越冬的小麥依然蒼翠茂盛、鬱鬱蔥蔥,一株株小苗兒頂著水晶般的露珠兒,那些露珠兒已經凍結成一顆顆小冰球,微風拂動著它們晃來晃去,在電光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閃閃發亮。
劉海濤和桃花各自拿著手電筒守在麥地的地頭,地下的水溫溫的,一股股水蒸汽在寒冷的空氣中散發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白色長龍,麥壟裡的乾土遇見水後,好像是初戀的少女盼到了久別的情人發出幸福、輕微地“撲撲哧哧”聲響;田間的小苗兒更加顯得激靈精神、綠綠油油。
劉海濤觀察一遍柴油機和水泵,又來回看了看水龍口,確認沒出現任何問題時,他回到桃花一邊說:“俺一個人看著就行,你去休息會兒吧。”
初冬的夜晚,不時地颳風起西北風,空曠的田野上的確有些冷。桃花和劉海濤雖說來的時候都帶了棉衣,可一到深夜也阻擋不住寒氣的侵襲。桃花有些瑟瑟發抖了,她向劉海濤說:“今個黑介格外得冷,你扛得住嗎?要不咱趕明兒天一亮再澆吧。”
劉海濤說:“柴油機不能停,一停機就得放水,不然就會凍壞缸體,即使凍不壞,整個機身和潤滑油也得凍僵了,等到了早上也不容易發動。”
桃花怎知道這些?她點頭說:“那就堅持著澆吧。俺帶來一塊塑膠布和一條被子,冷了蓋上暖和暖和。”
劉海濤咧嘴一笑說:“你把它們鋪好,俺再去檢查一下機子和水龍口。”
等劉海濤檢查回來時,桃花已經在一旁把塑膠布和被子鋪墊停當,她身上披著棉大衣電縮被子上。劉海濤望了望茫茫夜空,那豎排的三星已經偏向西方天際;他又用手電筒四下照了又照,空曠的田野上連個鬼影也看不見。
他一屁股坐在桃花身邊,並敞開大衣對桃花說:“冷的話快過來,俺暖暖你。”
他說著手便伸手把桃花摟了起來,桃花未出聲,便溫順地偎依在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