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掃起金黃的落葉,攪動著寢殿屋簷的銅鈴,銅鈴隨著那風發出一片清脆的‘叮叮’聲,陣陣鈴聲傳入殿中,打破了殿中原本難言的靜謐。
寢殿的大榻上,側臥著一個清瘦的粉衣美人,美人單手拄著透白的雪腮,烏髮披散在肩頭,她雙眸含笑地看著在榻前長几後凝神作畫的俊美男子,黑亮如墨玉的眼瞳中,那痴迷愛戀,卻是化也化不開的深濃。
“小哥哥,畫的不好,我不會給銀子的哦。”
榻上的葉子儀撩了撩長髮,擺弄著手中柔滑的髮絲,看著在幾後作畫的公子成,黑亮的眼中含媚帶嗔,慵懶的風情直撩人心。
“胡言亂語。”公子成回了她一句,筆下卻是沒停,他極細緻地勾勒著她的輪廓,黑沉的眼中映著畫布的影像,聚精會神的模樣讓葉子儀心動不已。
“人家喜歡你畫我時的模樣嘛。”葉子儀撒嬌地對著他擠了擠眼,看得一旁侍候的阿美一個哆嗦,險些站立不穩跌到地臺下頭去。
“好生待著。”公子成淡淡地瞟了葉子儀一眼,換了支極細的白描筆,輕沾了石硯中的濃墨,描畫起她的眉眼來。
“我這不是在這兒等著呢麼,多老實啊。”葉子儀捏著裙子的細紗,嘟了嘟小嘴兒,很是不滿意地道。“我這樣聽話,夫君都不知道誇誇我。”
公子成沒理她,握著那細筆,聚精會神地畫出了她眉眼的輪廓。
“孃親!”
隨著這一聲甜到發膩的叫喚,永憶從殿外跑了進來,他小腿兒嘟嘟躂躂地倒騰著跑到葉子儀身前,扒著榻沿,抱著她的胳膊小臉兒就貼了上去,直是好一番親暱。
“怎麼這麼早回來?屈先生不曾為你講義麼?”葉子儀握住永憶的小手,看著他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兒,傾身親了親他額頭。
“先生講了,只是我學得快,先生考校過了,這才許我來見孃親的。”永憶小臉兒紅撲撲的,小鹿般的大眼睛眨著,閃閃發亮地看著葉子儀道。“孃親,你今日真是好看,永憶好喜歡孃親。”
“看你這小嘴兒甜的,去,替娘看看,你父王有沒有畫出孃親的神韻。”葉子儀輕拍了拍永憶的小臉兒,衝著公子成的方向努了努嘴。
永憶偷笑著點點頭,轉身揹著小手到了父親身側,抻著脖子去看那案几上的畫卷。
公子成畫得很細,一點一點描繪著葉子儀的柳眉,那一根根眉毛如同真的一般生在畫布上,簡直就是把葉子儀的眉毛印在了上頭。
永憶看得連連點頭,側身笑眯眯地對榻上的葉子儀道。“娘……”
看到榻上側躺著睡著了的葉子儀,永憶一啞,他眼中劃過一絲哀傷,神情凝重地走回榻旁,抬起葉子儀的頭,費力地拉過軟枕給她墊在下頭,又輕手輕腳地上了榻,將一床薄被小心地蓋在了葉子儀身上。
做完了這一切,永憶爬下榻去,坐在腳凳上倚著榻沿盯著葉子儀呼吸淺淡的容顏,大眼眨都捨不得眨地,不一會兒,竟是浮起了一層薄霧。
“父王,孃親睡得越來越多了。”永憶輕聲開口,聲音帶著哽咽,聽得人心頭一陣揪痛。“如此下去,會不會長睡不醒?”
“這些你無須理會。”公子成依舊在作畫,他的筆極細地勾勒著葉子儀帶笑的眼睛,黑眸中一片溫柔情意。
“可是,永憶不想失去孃親,亦不願失去父王。”永憶眨了眨眼,水晶般的淚珠自他那白裡透紅的小臉兒上滑下,滴在了楠木的榻沿上。
公子成一頓,他提起筆來,看著畫布上細細勾畫出的眉眼,淡淡地道。“父王不是讓你好生學治國之道麼?有你叔父為你助力,若有難處,只管問湯便是。”
“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王會丟下我與兄長。”永憶抹著眼淚,撇著小嘴兒側過頭去,帶著控訴的語氣低聲道。“孃親丟下永憶五年,父王丟下兄長九年,如今,你們可是要一同將我兄弟二人拋棄了麼?嗚……永憶不要!我要孃親!我要父王!嗚……”
公子成把畫筆一放,沉下臉來,低喝道。“永憶,你母親在歇息,你要吵醒她麼?”
永憶抹了把淚,轉頭看了眼還在睡著的葉子儀,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來走到公子成身旁,低著頭哽咽著道。“父王,你救救孃親吧。”
看著兒子又委屈又難過的模樣,公子成微微側頭,喉頭動了動,他暗自深吸了口氣,伸出大手在永憶頭頂揉了揉,溫聲道。“永憶,能不能救你母親,你不是早已知曉了麼?”
永憶一呆,他仰著小腦袋,張著紅腫的大眼望向公子成,看著他溫和的模樣,他小嘴兒一咧,‘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