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幕帳後聽著裡頭動靜的葉子儀慢慢直起身來,她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向著殿門走去,直是越走越快,最後提著衣襬放開腳步跑了起來。
捧著衣物的婢女正走到殿門口,見葉子儀跑了出來,忙開口問道。“咦?先生要去哪裡?”
“浴殿。”葉子儀拋下這兩個字,出了殿門一拐,當真向著浴殿奔去。
一直跑到浴殿門口,葉子儀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她停下腳步,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滿面淚痕了。
抬袖拭了拭臉上的淚,葉子儀深吸了口氣,喃喃地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早就知道了啊,有什麼好哭的?”
是啊,她早就知道公子成是在利用她,只是這話如今在他嘴裡說出來,竟是扯動了心肺似的疼,那滿不在乎的語氣,那理所當然的態度,還真是讓她清醒了,只不過這一回,清醒得更徹底而已。
腳步沉重地步入浴殿的大門,葉子儀漆黑的眼瞳慢慢變得清澈,腳下的步子也慢慢變得輕鬆自如了許多。
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既然公子成是這個打算,她還有什麼好顧及的?他要玩兒貓鼠遊戲,她奉陪就是了,這樣的姑侄倆,還真是一家人,倒還虧得她這些日子沒有陷入公子成的陷阱,《荊公密要》是嗎?
葉子儀冷冷一笑,好,臨走前,她便陪他玩兒一出虛情假意的遊戲,等到他動了心思,到時她也這樣狠狠地拋下他!公子成,你也好好體會體會被人戲耍的滋味兒吧!
浴殿中一片溫暖,葉子儀有些發狠地看著那不遠處的湯池,邊走向那大池邊褪去身上的衣物,及至池邊,已是不著寸縷。
看了眼池水中那渾身黑黃的身影,葉子儀嘲諷地一笑,傾身一跳躍入了那溫熱的水中。
池水溫暖,沒過發頂分外的舒適,葉子儀在大池中滑動著,輕輕拂去手臂上的棕黑色,轉眼間,一抹瑩白便在池中閃現。
許久沒有好好兒地洗過一次澡了,這一次葉子儀洗得很暢快,也洗得很仔細,她從頭到腳把自己收拾一新,再出水時,已是清麗佳人一枚了。
洗去了身上裝扮的易容粉,葉子儀換上婢女尋來的鵝黃色襦裙,把溼發紮在腦後,昂首挺胸地邁著碎步往延月殿而去。
出了浴殿,外面已是霞彩暗隱,夜幕四合,入夜的風有些寒涼,被這冷風一吹,葉子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帶動得背上的傷口一陣疼痛,她小跑著回到大殿,直凍得在殿門處搓手。
殿門前的拂右看著變了模樣又換了裝束的葉子儀,不由瞪大了眼,結結巴巴地道。“葉、葉先生?”
“拂右大哥。”葉子儀唇角兒微翹,一張白瓷般的小臉兒上,眉眼彎彎,朱唇點絳,卻真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是。”拂右趕忙低下頭去,忙忙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敢再看。
葉子儀不好與拂右多說,當下與他點了點頭,向著內殿而去。
寢殿中,公子成還在與貞夫人娓娓而談,那清靡的嗓音自幕帳後傳出,聽著卻讓人口中發苦。葉子儀站在幕帳前調整了呼吸,伸出瑩白的小手一揭幕帳,低著頭走了進去,伏地便拜。
“荊姬拜見貞夫人。”葉子儀的聲音有種天然的從容,這樣心平氣和地叩拜,端莊大方,倒是有幾分大家風範。
“抬起頭來我看。”貞夫人收起了笑容,略揚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眼中滿是不屑地俯視著葉子儀。
“是。”葉子儀微微翹著唇角,慢慢抬頭,一旁的公子成忍不住好奇,側過身也向她看去。
燈光下,那個三年前還顯稚嫩的少女,如今已經出落得更加有韻味,那種恬然華美的姿態,眼神流轉間,已是能勾動人心魄,那麼一笑一動,如同一枝盛開的芙蓉,清柔婉約,卻又嬌麗出眾,竟是美得讓人難移開眼目。
看到這樣的葉子儀,貞夫人也是一愣,旋即皺起眉來,她看了眼一直盯著葉子儀的公子成,紅唇一抿,不由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