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中健皺起了眉頭,早在上次見面之前他就預先找人打聽過方天鷲母子的情況了。前妻方惜如在市內一中學裡當老師,改了姓的方天鷲則剛剛參加完高考,聽說已經考上了南益大學。
尤為讓趙中健關注的是,方天鷲性格懦弱,不懂得拒絕別人的要求。而上次見面時,方天鷲也正如他打聽到的情況一樣。
可是今天再見,不論神情還是言談,似乎都不再是那個軟弱的少年。
就像現在,他沉穩的直視自己卻不開口,竟然像是在等著自己先開口,從而佔據主動,彷如平日裡打交道的那些經驗老到的客戶。
儘管發現了方天鷲的異常,趙中健也沒有太在意,更不會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客戶那樣重視,畢竟,自己是他老子,天生就應該鎮住他。
所以趙中健先開口了:“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你跟先樺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你們的骨髓相合程度很高,我請教過幾個專家,他們得出的結論一致,你的骨髓適合移植。”
方天鷲知道,趙中健口中的先樺便是他跟現任妻子生育的兒子趙先樺,也就是遺傳學上與方天鷲同父異母的兄弟。
而聽趙中健這樣說來,他前些天找方天鷲驗血,竟然是為了給趙先樺作骨髓配型,沒想到還成功配上了。如此看來,那個趙先樺恐怕是患上白血病一類的絕症了。
這算是天意弄人麼?方天鷲心想。
按道理,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骨髓全相合的機率才高,同父異母的話,一般就是半相合罷了。
問題是,趙中健當年就狠心拋棄方天鷲母子,十多年來不聞不問,現在自己幼子患有絕症,就來找方天鷲配骨髓?
他憑什麼理所當然的覺得方天鷲會答應?
如果是往日那個方天鷲,或許還會因為軟弱的性格而不懂拒絕,可現在的方天鷲,卻是在前世就擁有相似經歷並且浮沉半生的老油條。
“白血病?”方天鷲目光一凝,問道。
趙中健眉頭皺起:“嗯。”
“需要我的骨髓?”
趙中健隱隱覺得不對,可還是點了點頭。
“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自信的認為,我會答應?”
趙中健終於知道是什麼不對了,他發現自己的氣勢竟然隱隱被方天鷲壓住了。
他有點惱羞成怒,更重要的是,這關係到自己幼子的性命,所以他道:“你不答應?他是你弟!”
“我姓方,他姓趙。”
趙中健忍不住怒火了,咬牙道:“我是你爹!”
方天鷲笑了,好像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趙先生,你要先弄清楚,嚴格來說,你只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古語有云,生而不養,不如鳥獸。當年你棄我如履,多年來不養不教不聞不問,然後如今居然當著我面說這一句‘我是你爹’的話。”
方天鷲話語如刀,嘲諷道:“趙先生,敢問一句,你可知廉恥?”
“你!”
趙中健氣悶難忍,生意上有所成就的他早就養成了高人一等的習慣,對方天鷲這個當年被自己趕出去的兒子更是沒多少重視,本來讓方天鷲給趙先樺捐骨髓這事他是有十足把握的。
現在讓方天鷲這番算得上有禮有節的話弄得啞口無言,把趙中健身為老子的高高在上的觀感給打碎了。
“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身患絕症需要我幫助,我義不容辭。”方天鷲說道:“不過,是你兒子的話,那就請恕我,有此力無此心。”
說完,方天鷲就作勢要起身離開了。
趙中健臉色不斷變幻,終於是咬了咬牙,對已經去到門前的方天鷲說道:“當年是我對不住你母子,你要怎樣才肯幫先樺?”
方天鷲轉過身來,露出一抹笑容:“這事可以談,再聯絡吧。”
看到方天鷲離去前的笑容,趙中健心裡卻陰鬱了起來,因為這樣的笑容他向來只在那些浸淫商場多年的同行臉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