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傷好後很快辦理出院手續,拎著我的小包去看奶奶留給我的四合院。
潔白的槐花落了一地,滿室的槐花香。而枝頭鳥雀蹦躂,一派生機。牆皮生了苔蘚,綠意躍上城牆。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四合院,我內心如雲翻湧。
奶奶把我拉扯長大,臨終前她皺巴得像樹皮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勉強又費力地說道:“囡囡,這套房子是奶奶……送給你的新婚禮物,奶奶沒有那個福氣能看你嫁人了,希望我的囡囡……能一直被人珍之重之……”
奶奶離世後父親在這條巷口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剝奪生命,母親趙青荇很快振作起來,但還是帶我離開了這個充滿了難過的地方。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趙青荇也一直沒有回來過。
隔著木門,我好像看到了當初一家人其樂融融相處的溫馨場面。
大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推開,踏進一雙黑色蹬亮的皮鞋。
是好久不見的楚庭。
可是他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我的目光充滿疑惑,正好和他探究的視線對上。
“我小時候在這條里巷長大。”他溫聲解釋,“每年回老宅探親從未見這邊開過門,今日湊巧過來看看。”
楚庭居然也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
為什麼小時候就成為“孩子王”的我,卻對他毫無印象?
沒來由地,我又想起趙青荇初次見他時就一副見過他的模樣。
難道母親也認識他?為什麼自己卻沒有影響?
這其中,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走到我身邊,陪我隨意逛著。
四合院雖有些年頭,但卻被人保護得很好。花枝木蔓定期修理,連院子裡的那架白色鞦韆都被人重新上了漆。
“這座房子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一個人。我被別人欺負了她會拿麥芽糖哄著我,就連那道我最愛吃的溏心蛋,都是她逼我父親學著做給我吃的。”
“所有在大人看來不務正業的事情,她都支援我。在外玩得髒兮兮的回來,也只有她不會斥責我。”
這些往事塵封在我的腦海裡,無人能又資格讓我傾訴它們。
而今天我沒想到我會對楚庭提及這些事情,但他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聽眾。
我好似又想道了什麼,自嘲的笑了笑:“鄰居們都說我沒有女孩該有的樣,每天都玩得蓬頭垢面地回來,見了人也不打招呼,沒有家教又不懂禮貌。最難聽的一句話是,他們說我是有爹孃生沒爹孃養的野種。”
可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和藹慈祥的奶奶拉下臉、叉著腰和別人對罵,最後她神氣沖天把我領回了家。
在那一天晚上,吃飯時奶奶突然聲淚俱下,和我說了“對不起”。
那時候小小的我伸手環住她的脖頸,嫩聲稚氣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奶奶什麼都沒有說,自那之後,奶奶就扮演著我父母的角色,更加盡心盡力地撫養我。
可她終究不能成為我父母,於是奶奶和父母的爭吵開始密集,電話這一頭奶奶威嚴滿滿,讓他們一年最少回來十次看我。
就連這個要求最後都沒有實現,父親那一年唯一回來的一次,還是在奶奶的葬禮上。
同年,我在電視上看到一檔節目稱頌他的功績,鏡頭下的父親身穿一身警服,意氣而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