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緩緩靠岸,王馳飛身躍上樓船,對著那名身穿素衣青氅的男子一拱手,道:“清遠,多謝接應,近來可好?”
那男子揮揮手讓左右都退去,才笑道:“慣於坐船,還能有什麼不好的?瞧見阿凌了?收到傳信,非要親自來接應你。”
王馳點頭,道:“嗯,兩年沒見了,這丫頭個頭躥得快,再長恐怕要趕上你了。”
言語間與那男子並肩站在船頭看著岸邊忙碌的人群,“諾,正幫著安頓兵士馬匹和囚車呢。挺能的。”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個頭是高了,就是沒個女兒家的樣子,天天跑軍營裡混跡,老爹都愁她以後尋不著婆家。”
王馳笑道:“穿著軟甲,威風得緊。怕是咱們成唐第一女將軍了。”頓了頓,“聽說去年你和南夷水戰大勝,還捉了人家的副將,讓他們老實得不行,可以啊施督衛。”
這素衣青氅的男子正是西南水軍都督施源明的獨子施宇,字清遠,也是那女將施凌的兄長。
施宇年紀輕輕,平時持重寡言,但見了王馳,也是真的高興,不由得多說了幾句,道:“副督衛罷了。不瞞你說,那場仗,主要還是阿凌打下來的,我更喜陸戰。”後面那句“可惜沒機會”被他硬生生嚥了下去。
王馳卻立刻聽懂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有機會的。”
兩人扯幾句閒話,王馳突然盯著施凌身邊正轉頭打量囚車的落魄道士,抬了抬下巴,問道:“她身邊那……道士?什麼來歷?”
施宇頓覺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嘆氣道:“阿凌上月總是噩夢纏身,說是這高人道士給破的,弄什麼抓鬼除祟的,我看,不過是江湖術士罷了。我這個妹妹啊,素來是生的好看的人同她說話便言聽計從……”
王馳笑著搖了搖頭,想起適才岸邊施凌對那道士態度的重視,不由眯了眼,非常緩慢的重複了一句:“高人?”沉吟半晌,又道:“你多留意他,這道士看不出深淺,不簡單的。而且……”他皺眉,這道士給他的感覺總覺得熟悉,但王馳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他這張臉,見過便不可能忘記吧?
一切安排妥當,施凌和道士並肩往樓船上走去。
施凌突然道:“先生是覺得囚車裡那小女娘有什麼問題嗎?”
道士微一挑眉,反問:“什麼?”
施凌有些吃味的道:“先生瞧了她許久呢。先生除了酒,可不曾這麼注意過什麼。”
那道士眼神突然有些玩味,“她,有氣。”
“氣?”
“純淨的怨氣。”
“怨氣還分純淨不純淨麼?”施凌疑惑。
道士笑而不答。
施凌又問,“先生之前說我殺伐過重被怨氣纏繞才會做噩夢的,那小女娘可不像是會殺人的。”
“不一樣。那怨氣,護著她。不多見。”
“先生再這麼說話,兄長又該叨叨我說先生古怪了。”說著話已經敲響了船艙的門,“裡面和兄長一起的那位是西北王的幼子,脾氣不是很好,先生多見諒……”再回頭,已不見了道士的蹤影,施凌錯愕:“先生?!”
艙門已經被開啟,施宇在裡面喚道:“阿凌來了?來來來……”
白澤卿被提出囚車,鎖在樓船艙底,黑甲鐵騎嚴格巡視,密不透風。
白澤卿一手摩挲著木雕小人兒,一手拿著冷硬的饅頭慢慢啃著,出神的望著比巴掌略大一點的視窗外湍湍河水,腦子卻極速的思索著——行船幾日大概是她唯一能逃脫的機會。
她生於錦州,幼時和奇哥常去錦江玩耍,是會水的。但隨父親調任寧州之後便沒怎麼下過水了,自然說不上水性好。
不過若是不趁著水路找機會跳水逃跑謀一線生機,等登了岸再被扔進囚車入了京城,那就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