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陳思的側臉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慰麼?我想她並不需要。
遲來的安慰不會給人帶來救贖,而更像是一種毒藥,它對於曾經歷過的苦難沒有任何的削減,只會讓苦難過後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再次翻江倒海。它讓人再次記起最痛苦的時光,所有的孤獨、寂寞、無助和淚水終於有了觀眾,所有本應是慰藉的東西都化為一種不甘,這種不甘叫做——為什麼你當初沒有來。
所有已經度過的苦難,都不需要遲來的安慰。
需要的,也僅僅是一句
“現在你已經走出來了。”我輕聲說道。
“是啊。”陳思笑笑,點燃了第四支香菸,“我已經走出來了。並且不需要再回去了”
我看著陳思手上的香菸皺了皺眉,這麼一會功夫,這已經是她抽的第四支了“別再抽了,陳思,這已經是第四支了。”
陳思夾著香菸的手衝著我不耐煩地揮了揮,再次湊到嘴邊深吸了一口“別管我,都說了是最後一次了。我也是在高三那年學會抽菸的,它能讓我在恐懼和緊張中平靜下來。抽菸會讓我感覺我吐出了自己靈魂中的陰霾和骯髒,只有抽菸的時候,我才覺得我是真正的自己”
我大概能理解陳思的感覺,抽菸和喝酒,實際上都是一種神經上的麻痺,就好像是一種輕微的毒品,能夠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和痛苦,得到片刻的安寧。很多人都是在低谷時透過尼古丁和酒精來麻痺自己的神經,以此得到短暫的慰藉。
只是恐懼和緊張?陳思現在很恐懼和緊張麼?
“我還是很討厭你,莫離。”陳思說著,吸了一大口香菸,卻閉著嘴皺著眉,只有少許的煙霧從她的鼻子中噴出,隨即接著的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猛烈的咳嗽讓陳思飆出淚來,但是她卻彷彿很享受,即便咳嗽時,臉上也滿是笑意。
陳思說“還是很討壓你你像是我無法觸及的美好,一張白紙,乾淨而透明,而我是一塊黑布,只有全身滾入泥潭,才能掩飾住本身的黑暗。我好想把你也染成黑色,只是呵我卻又不敢不敢觸碰那樣的白色”
我看著陳思臉上似哭似笑的表情繼續沉默著,我是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我又能說些什麼。斟酌良久後才開口道。
“你何必這樣呢?”我說得有些遲疑,很多時候我不敢隨意開口,因為有時候,不管是什麼樣的話語,落入別人耳中都是傷害,“那那不是你的錯,你何必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呢?”
“懲罰自己?我也這樣想過。”陳思低著頭,聲音低沉而悠遠,“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控制不住。”
“一方面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很愚蠢,只會拉著我向更深的深淵沉淪,可是另一方便,我又控制不住自己這樣做。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已經髒了,我只有和同樣在深淵中的人在一起時才會覺得安寧。不管是你,還是方若曦,在你們身邊時我只會想逃離,越是接近你們我約會覺得自己骯髒得可怕,越是在你們身邊,我越會覺得所有人能更加將我的骯髒看得徹底!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大概瞭解了陳思的狀況,在我看來她最需要的或許是一名心理醫生。我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我應該說些什麼,或許餘普在這裡的話,他能夠給陳思更加正確的建議,而我卻不知道怎樣將陳思從這種惡性迴圈中拉出來。
“嗯你還記不記得童話之森中,我們第一次獵得食物的時候,你和方若曦又直接衝突的那次。”我想了想,最終還是說起了方若曦,至少在我看來,陳思和方若曦之間的感情更加微妙一些,畢竟兩個人是最開始進入無盡房間就在一起的夥伴。
“你是說她罵我是乳牛的那次?”陳思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你看,其實這世界上不存在什麼近朱者赤,只存在著人以群分。即便和她認識最早的人是我,可是在你出現後,她仍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到你的身邊。她心中很清楚,我是黑,你是白,黑和白之間會選擇什麼,也很清楚了。”
不她會選擇我並不是因為她在排斥黑啊而是因為你自己在排斥著白
我心中這樣想著,但是卻不能說出口,我知道陳思陷在一種偏執的循壞中,直接剖析這種迴圈只會讓她更加排斥或者頹廢,適得其反。
“那你還記得不記得當時你們爭吵的原因,是你想要她手中剩下的,最後的那些水?”我怕陳思忘記了當時的情況,補充提醒道,“你們爭吵的時候我和林崖、陸海笙並不在,是我們回來是你們才停止了爭吵的。”
“哦是有這麼回事。”陳思夾著煙的手指對我晃了晃,“你想說明什麼呢?總不會是要秋後算賬吧。”
“當然不是。”我搖了搖頭,“我是想讓你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那個時候我們和方若曦也是剛剛接觸不久,還算不上很相信她。當時我們回去是,我在方若曦臉上看到了心虛。”
“心虛?”陳思也很迷惑,微微皺眉,“她心虛些什麼?她對你們可都算得上是忠貞不二了,有什麼可心虛的?”
我看著陳思的神情,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其實她也是在下意識地維護著方若曦啊方若曦對於她來說也是特殊的吧?
“我開始也想不通,我實在沒有發現方若曦做了什麼需要她心虛的事情。”我將林崖頭上的布料換成剛沾溼的一塊,繼續說著,“可是我又很確信,我當時確實看到方若曦臉上有了心虛的表情。因此後來我想了很久,才終於想到了原因因為你。”
“我?”陳思皺皺眉,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微微坐起身,不解地追問道,“因為我什麼?我也沒讓她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