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的小巷,像綿長的沒有盡頭。
直到看見兩隻紅燈籠在風中搖盪,在縹緲的暗夜裡發出魅惑的召喚。
“除了官府登記在冊的青樓外,還有很多黑窯子。”緋煙的話迴響在陸安然耳邊,“黑窯子也稱為暗娼,未經過官府允許私下開設,很多條件都不大好,在裡面做的姑娘們也比較辛苦。”
沒有豪華氣派的高樓,也不像其他青樓那般門前排滿豪華車架。這裡狹小黝黑,一個個山洞形狀的門框緊緊挨著,門上均掛厚重簾子,時不時被人掀開來時,立馬湧出奇怪的味道。
暗娼之所以為黑窯子,一是背後沒有人罩著;二因為這裡的姑娘來路不明,很多可能是強買強賣來的。
“還有一些被主家趕出去的丫鬟,不能打死又怕她們出去亂說話,就打殘了扔進黑窯子。”無方的聲音過於刻板會叫人感覺冷漠,“她們但凡睜開眼睛,就開始日復一日的接待客人。”
如果說外面的青樓女子是苦命人,這裡的姑娘早就活的不像人。
空氣裡傳來的呻吟調笑或悲慼哭喊,在這片濃夜包裹的黑暗天際下,無人得聽,也無人可以改變。
陸安然垂目蓋住眼中深色的眸子,“老貓常去找的那位姑娘在哪間?”
“東三間。”無方領著陸安然不引人注意的朝一個方向走,說道:“老貓有錢時就去瓊仙樓揮霍,等沒錢了再跑這邊來。”
去瓊仙樓沒有十兩銀子進不了門,但這裡的姑娘接待一個客人只需要五個銅板,因此暗娼也是底層男人的光顧處。
他們不在乎裡面的姑娘老醜,殘疾與否,他們只想要在女人身上發洩白日裡積攢的無窮無盡沒處揮發的精力。
快靠近的時候,一個年老色衰塗了大白臉的女人走出來,無方扔給對方一個荷包,“過夜。”
女人抬了抬眉眼,扯起眼角積壓的魚尾紋,眼中透著打量和好奇,就在陸安然以為她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卻趕蒼蠅一樣揮揮手,“進去吧。”
離的近了,陸安然才發現藏藍色的門簾全是東一塊西一塊油汙,無方面無表情的開啟來,裡面難聞的味道頓時爭相恐後的跑出來。
陸安然面對屍臭面不變色,但這味道腥臭中透著淫糜,雖不至於失態,依舊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女人看到了,倒呵著嘲笑一聲:“新鮮。”心裡嘀咕:“這年頭什麼人都有,有錢人就會玩。”女孩子逛黑窯子,嘿!
無方扯著門佈散氣,對陸安然道:“她們做黑窯生意的人,嘴最緊,也不多事,對她們來說,什麼事都沒有賺錢要緊。”
等差不多兩人進去一看,這房間小的只擺得下一個床,床邊配了一張狹小的桌子,連椅子都沒地放了。
幸好有一扇小窗,無方趕緊開啟,桌上的燭火輕輕‘呲’的一聲,被風吹滅。
陸安然掃了眼床鋪,上面的被子也沒見多幹淨,只能說勉強還能辨認出底色是什麼。
無方索性把床鋪推開,還好下面的地板是乾淨的,問老鴇要了個乾淨的墊子直接坐在床板上。
在無方回來時,看到陸安然盯著床板發呆,她過去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刻了個字,依稀能認出是個‘餘’字。
“這房間是個雪晴的女子住著,不知道是不是她寫的。”因為要逮老貓,無方提前來打過招呼,將雪晴安排住在別處。
陸安然拇指摩挲過刻字的痕跡,“還有木屑未清除乾淨,應是她所刻。”
無方在窗前站的筆直,眼神也看著外面,“可能是她的姓。”
刻姓在床板,不知是懷念還是提醒自己。
陸安然看了一會兒移開目光,她可以給一個緋煙贖身,但她救不了世間千千萬萬的窮苦女子,而且正如緋煙所說,自己的人生好也罷壞也罷,最後總歸也只能是自己走到底。
兩人等到半夜,外面的動靜慢慢變小了,門口傳來鬼祟的碎步聲音。
陸安然正支著腦袋瞌睡,無方一動,她就馬上清醒,用眼神疑問——人來了?
無方不作聲的點頭回應,下一刻飛快從視窗躍了出去。
陸安然只聽得‘啊’一聲,然後落跑腳步聲,接著沒了聲響,幾息後,門被推開,老貓梗著脖子讓無方提溜了進來。
“你們哪條道上的報個名,老子道上兄弟百八十個。”老貓滿臉晦氣,“老子不就是嫖個暗娼,官府來了老子都不怕。”
陸安然端坐床邊,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滿身矜貴自然流露,好像這不是見不得人的黑窯,而是精緻閨閣。
“你當真不怕,那我們去提刑司說道一番。”
老貓詫異的看向她,“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