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佈陣的時候,李善道左陣就做了充足的防範竇騎衝陣的準備。
李軍參與今戰的騎兵不多,不到千騎,可竇軍騎兵足有三四千數,又依慣例,騎兵通常佈置在本軍陣的右翼,那麼別說李善道了,就是個尋常的將領,當然也會對此提前做應對的部署。
不僅在佈陣上,有提前的應對措施。
包括左陣的主將,李善道也是再三斟酌之後,才選定的陳敬兒。
陳敬兒在李善道軍中,不以武勇見長,但他一則有領率騎兵的經歷,——打薛世雄部時,就是他率領著別部騎兵,做為奇襲的部隊,二則,他機敏沉著,善於應變,並有足夠的膽氣。
曠野上凍土龜裂如蛛網,寒冷的風中,申時的日頭像塊鏽鐵掛在天邊。
陳敬兒立在左陣中心部位的將臺上,遠望北邊煙塵蔽日!
一望無盡的平原上,散佈其上,組成以衝陣隊形的數千竇騎,因隨著與陳陣距離的縮短,多從緩步、小跑,提速到了衝刺,奔騰起來的聲勢越發震懾。
已可透過煙塵,清楚地看到:其衝鋒在最前的約三四百數,大概是兩團的甲騎,戰馬披鱗鎧、戴面簾,人覆黝黑的重甲,就像鐵獸一般,馬臀上豎立的五顏六色的寄生和槊尖上懸掛的各色的小旗,在塵土中、在下午的陽光下,仿如彩色的浪潮!但這彩色,是奪命的彩色!
而在甲騎後邊是漫野的輕騎,輕騎亦扛長槊,有的攜鐧,有的角弓斜挎,箭囊懸在鞍側。
馬蹄踏碎凍土,煙塵沖天而起,數千竇騎馳來,恍若黑龍捲地,馬蹄聲壓過了朔風呼嘯!
……
衝鋒最前的竇軍甲騎望見。
近已在數百步外李軍左步卒陣,陣前拒馬橫亙,陣中盾牌似牆,矛手在盾後隱現。
一面丈餘高的“陳”字白色將旗,在其陣內突出陣上的將臺邊上,迎風招展。
——陳敬兒的這面將旗,喚做“五方旗”,臨敵對陣之時,為便於本軍處在不同方位的部隊容易辨識,不同方位的主將將旗分繪各色,陳敬兒陣在西方,西為金,是其將旗為白色。
……
陳敬兒披盔掛甲,按刀立於將臺上,望著敵騎如黑雲壓城,沉穩下令:“前排盾手穩住,擅動者,斬!敢後顧者,斬!敢私語者,斬!弩車、投石車填裝!”
軍令傳到前邊的盾陣,各隊盾牌手的軍吏提著刀一邊喝令不斷,一邊巡視陣線。盾陣後,是弩車陣地,共二十架弩車,列在高處,一字排開,上百操弩手,應令裝上粗長的弩矢,轉動鉸鏈。將臺後是投石機的陣地,百餘砲手喊著號子,張開十餘架投石車的巨臂,蓄勢待發。
盾陣穩立,弩矢寒光閃爍,投石車巨石沉甸甸,陣中數千健兒士氣如虹。陳敬兒目光如炬。
……
數千竇騎中有騎手帶著騎鼓、號角,鼓聲催動,號角聲撕裂寒風。
最前的兩團甲騎如黑色狂飆殺至!
鐵蹄捲起的黃塵被從西北邊吹來的風,撲捲過陳陣前的拒馬陣,瀰漫到了其後的盾牆!
陳敬兒玄鐵頭盔上的紅纓,亦被風吹揚,他握緊腰間橫刀,盯著越來越近的鐵蹄,計算著竇軍甲騎距離本陣的遠近,再次下令:“擊鼓!令盾牌手穩住!穩住!長矛手起身,預備!”
命令接戰的鼓聲,一聲聲,動人心魄!
盾牆後的兩千矛手,從坐地轉為起身,在軍吏們緊張的喝令下,以緊密的隊形列成三排,第一排用的是較短的矛,自盾牌的縫隙間向前伸出;第二排、第三排用的是長矛,矛杆尾端楔入凍土,鋒刃搭在盾上或前列矛手的肩上,斜向上指,矛尖如林,寒光凜冽,整齊劃一!
竇軍甲騎已近拒馬叢,離盾牆還有五百步了!
“投石!”陳敬兒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