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口大鍋從城門上方傾瀉而下,倒出來的不是滾油,而是黃沙。
沙粒灌入正在撞擊西城門的這輛衝車的軸承,裹鐵的巨木頓被卡死,推動衝車的竇軍力士再三用力,衝車吱呀呀的難以再發揮威力,只好將這輛衝車換下,作些清理。
“放夜叉擂!”城門得到了片刻的安寧,高曦轉顧城樓兩邊的城牆,見得攀城的竇軍將士,最快的已攀到半截腰,便再舉令旗,下令說道。
隨著他的命令,城頭墜下數根裹滿鐵釘的巨木,繩索系在絞盤上,如鐘擺橫掃。
攀在雲梯上的竇軍將士被攔腰掃飛,有個勇悍的校尉,被鐵釘勾住腸子,拖行十餘丈才斷氣。
……
將近四更。
深澤城外守營的四面,燃起熊熊的大火。
夜色本就黑暗,煙氣再一升騰,遮擋住了城頭的視線。
副將緊張說道:“將軍,劉黑闥攻了多半個時辰了!突然縱火,是不是城外營撐不住了?”
胡大恩遲疑了下,令身邊的一個親兵隊率:“下城,去城外營左近打探!”
城西依然漆黑如墨,寂靜無聲。
並且城南,劉黑闥也沒有在城近處佈置兵馬。胡大恩的親兵隊率可以坐垂籃下城,摸到城外營這片戰場周邊。這親兵隊率接令,為便於活動,卸去了鎧甲,便坐垂籃下城。
……
安德城下。
竇建德上到了臨時搭就的望樓,緊緊盯著安德城西城牆上下的激烈戰事。城頭上、城牆下、護城河兩邊,到處是點燃的火把、篝火,儘管已四更,夜色深時,視野卻一覽無遺。
城內只有守卒三千,高曦在城外並且沒有置營,可以全力攻城,竇建德本以為,以他兩三萬的參戰兵力,至多三四日,當就能安德攻克,可打了兩天了,進展卻十分緩慢。
深澤昨日剛傳軍報到來,劉黑闥沒有因為李善道的撤兵而也撤兵,反是繼續圍攻深澤。攻勢雖然日漸疲鈍,可竇建德不知為何,卻覺出了一點不妙之感。
有個疑竇生在他的心頭:李善道明明都已經撤還貴鄉了,劉黑闥卻為何還不肯撤?宋正本猜測,劉黑闥不撤,也許是為解安德之圍,是為迫使竇建德分兵往助深澤。這個猜測不能說沒有道理,可竇建德卻還是有些不安。——劉黑闥是真的為救安德?又或者竟是別的原因?
目注西城牆的戰事,耳聞隨夜風傳來的敵我喊殺聲,隔著幾里地,鼻中似都嗅到血腥味,“今夜就算攻不下安德,至少也要攻上城頭,漲漲士氣!”他這樣想道,下令說道,“換雷鼓。”
三十六面夔牛皮大鼓震響,每面鼓,十個鼓手齊擂,竟與地下傳來悶響共鳴!
高曦扶望樓欄杆的手,微微一顫:“令預備隊上!”
夔牛皮大鼓的鼓聲催動處,城下,一條披掛雙層重甲的大漢咬住橫刀,引率甲士,上了雲梯!
可不就是王伏寶!
城外五千竇軍的攻城將士、數千的後備部隊,上萬人齊聲吶喊:“五郎!五郎!”
喊叫聲劃破夜空,城中屋瓦為之震動。
……
探查城外營情況的親兵隊率倉急地奔回城下,坐入垂籃,回到城頭。
“將軍!劉黑闥親掣旗前鬥,城外營已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