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王伏寶不算個東西,竇建德也不算個東西!且容他來,他敢來鬥,小奴敢請為郎君擒之,綁了他叩見郎君!”高延霸行禮已畢,昂首挺胸,顧盼間,銀牙生輝,甚有睥睨之狀。
李善道壓了壓手,示意高延霸坐下,說道:“王伏寶,一將罷了,確無須太過在意。竇建德,卻則不然。其人有膽有謀,深沉有略,能招賢納士,得將士效死,絕非草莽之賊,不可輕敵。”
高延霸屁股剛沾到胡坐上,忙又起身,連連點頭,說道:“對,對,還是郎君高瞻遠矚,竇建德這賊廝,會些收買人心的手段,要細細說起來的話,的確也不能太過輕視。”
“延霸,你且坐下。”
高延霸這才重新坐下。
薛世雄抬眼看了下李善道,似有話要說,但沒說。
李善道注意到了他,笑問道:“薛公,何話欲言?不必吞吞吐吐,盡請言來。”
“明公,此話說來羞慚,但明公既然令老夫說,老夫就厚顏說了。老夫雖曾為明公與竇賊所敗,然對明公,老夫這些時月下來,是佩服的,甘為明公手下敗將,卻對竇賊,老夫每思前番之敗,唯懊惱而已,恨竟曾為他所敗之!”薛世雄神色複雜,話到後邊,帶著蔑視,說道。
李善道“哦”了聲,說道:“薛公此話何說?”
“論之膽略,竇建德確然稍有,然他自起兵以來,何嘗遇過大敵?今所以他能得數郡之地,儼然稱霸冀北,無非天時使然!設無明公,老夫怎會為他所敗?河間一城,他苦攻月餘,乃才方下。而反觀明公,自舉義至今,先後破殲張須陀等勁敵,征伐南北,歷經血戰,千里行軍,南取陝虢,何能是竇建德可比?竇建德遠不能與明公比,其部曲也遠不能與明公麾下的百戰精銳相比!為將者,臨敵固當慎重,然以老夫之見,竇建德今敢東來,勢將無功而返!”
河間城外的一敗,是薛世雄心中繞不過去的坎。
征戰了大半輩子了,結果在河間城外,帳下三萬步騎,一夜覆滅!
實在太丟人了。
他說的倒是心裡話,經過這幾個月對李善道治民、治軍的觀察,他對李善道確實是改觀了,對李善道現是相當佩服,可竇建德,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之瞧得起!
——若往深裡追究,他早不降從李善道,偏在李善道兵向平原、渤海,與竇建德開戰的這時候降從,事實上,不能排除他亦是存了藉此機會,報仇雪恨,一雪前恥的念頭。
李善道品咂了會兒薛世雄的話,將他帶著情緒的話丟到一邊,只將他評價竇建德的算是公允的話,考慮了一考慮,點頭說道:“薛公此話有理。竇建德起兵以今,確乎是還沒有遇到大敵,一兩年間,只在冀北數郡之地轉戰,從這方面說,我軍是勝過他的。”
他顧盼諸人,把話頭拉了回去,接著說道,“陝虢方面,現已沒有多大危險,而又竇建德將要親率主力東出,是以,我就在想,我軍是不是可以旋師的計劃改變,試一試與竇建德決戰?”
諸人其實已經都猜出了李善道的意思。
再一次的,諸人相顧。
趙君德起身說道:“陝虢既已轉危為安,我軍的確是不必急著還師貴鄉了。但是郎君,如果改變主意,改而試著與竇建德決戰的話,……怎麼決戰?這仗,明公打算怎麼打?”
于志寧問道:“明公,竇建德此番東來,他準備帶多少兵馬?情報可有探知?”
“羅藝、宋金剛、深澤三面,他都必須要留兵馬防備;樂壽是他的王都,又正處在羅藝等三面和渤海這面的中間,他也需要留兵馬駐守,一則穩住樂壽不亂,二則,四面若有遇急,可以往援,因情報雖尚未探明他準備帶多少兵馬東來,然以我料之,頂多了,三萬到四萬眾。”
于志寧微微蹙眉,說道:“三四萬眾,樂壽之駐兵又可隨時援之,我軍才兩萬餘眾,明公,若就此與他尋機決戰,兵力方面,對我軍恐怕不太有利吧?”
一人重重拍了下案几,不滿說道:“司馬,你亦堂堂男兒,怎這般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