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諸將到齊。
劉黑闥將軍報內容簡略說了一遍,又罵了句:“賊廝鳥!”環顧諸將,說道,“竇建德雖給老子搞偷襲,魏刀兒雖是蠢貨,可這蠢貨,咱不能不救。俺已決定,今天便還師,往救魏刀兒!”
達奚神秀等將彼此相顧,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驚色。
劉黑闥現是在武安郡。
孫朗部在襄國,慕容孝德部在武安。
慕容孝德現也在他帳下,吃驚地說道:“將軍,武安、魏郡的賊患呢?怎麼辦?”
“賊患,只能暫且不管了。先得救下魏刀兒!其餘的,唯有等以後再說。”
沙盤已經擺在了帳中。
達奚神秀看著沙盤,沉吟稍頃,說道:“將軍,魏刀兒固不得不救,可怎麼救呢?今我軍若往救之,恐有三不利於我。我軍計才數千,而王伏寶所率兩萬步騎,我軍兵力不及,此其一。
“深澤已被王伏寶奪佔,依此軍報,毋極現雖尚未被王伏寶奪取,可魏刀兒大敗於深澤,逃至隋昌,其在毋極之眾現必惶恐,王伏寶如往攻之,可能還沒等我軍趕回鼓城,此縣便也將已為王伏寶得之。深澤、毋極俱失,我軍渡滹沱水就將難矣。此其二。
“竇建德既敢於對魏刀兒部發起偷襲,他就不會不防著我軍援救魏刀兒,他在鹿城,極有可能已置下了阻擊我軍的兵馬,前有深澤、毋極之王伏寶部在對岸相阻,側有鹿城之其部來阻,我軍就更難渡滹沱水了。此其三。敢問將軍,就此三不利於我,是何度量?”
救援魏刀兒的話,不僅是兵力不足的問題,就像劉十善擔心的,更要緊的麻煩是,怎麼才能兵到隋昌。劉十善已經指出了一個不利,即他也慮到了鼓城這裡,竇建德也許已置下了阻擊劉黑闥部北援魏刀兒的部隊。此一不利,達奚神秀再次將之指了出來。並且,達奚神秀還又考慮到了“怎麼才能兵到隋昌”的另一個“不利”,便是他剛說的“滹沱水怎麼渡”的難題。
滹沱水發源自太行山,一路向東,從趙郡的北界流過。此水,是趙郡與博陵郡兩郡郡界的分界線。鼓城與鼓城西邊的稿城位在滹沱水的南岸,毋極與深澤位在滹沱水的北岸。
毋極縣,如果在劉黑闥部趕到滹沱水南岸時,還能仍被魏刀兒部佔據,那麼劉黑闥部渡水就會容易些;可如果在那個時候,此縣也已被王伏寶部奪佔,——再加上東邊鼓城可能會有的竇建德部的阻擊部隊,則這個滹沱水,確如達奚神秀所憂,恐怕劉黑闥部就是萬難渡過了。
“達奚將軍,你有句話說的不錯。魏刀兒大敗於深澤,逃至隋昌,其餘部現必惶恐萬狀!卻何止其毋極之兵,便是跟著他逃到隋昌的部曲,現在也一定是十分驚恐。這種情形下,王伏寶一旦追至隋昌,俺若料之不差,三五日內,魏刀兒部可能就會崩潰,將為王伏寶盡殲!
“所以,我軍現雖兵力不足,可卻也不能坐觀而已,必須要立刻北上,援救魏刀兒。至少我軍到後,外邊有了援兵,魏刀兒部的軍心能夠穩定一些。這樣,或就能等到二郎撥調清河、貴鄉等地的兵馬趕來相助了。俺今天就上書二郎,請求二郎緊忙調兵。”
達奚神秀說道:“可是將軍,滹沱水怎麼渡呢?”
“你慮之甚是。如從鼓城、稿城渡滹沱水,我軍也許難渡。因俺已定,不走鼓城、稿城,咱走真定、九門,往赴隋昌,救援魏刀兒。”劉黑闥起身,執鞭點了下沙盤上稿城西邊的一處。
鼓城西邊是稿城,稿城西邊是恆山郡的真定、九門兩縣。
——真定,即後世的石家莊,其與九門,分處在滹沱水的南北兩岸。過了九門,向西北方向行進,從毋極縣的西境而過,再過木刀溝,即可至隋昌縣。兩座縣城相距,百里遠近。
諸將的視線皆隨著劉黑闥的鞭子,落在了真定、九門兩縣之上。
慕容孝德遲疑了下,說道:“將軍,走真定、九門兩縣的話,雖是繞過了毋極、深澤,並且鼓城的竇建德部,也沒法再阻擊我軍北上,可真定是恆山郡的郡治,現有郡兵數千駐守。萬一我軍在入境真定後,真定城裡遣兵來阻,何以是好?”
恆山郡,現還是隋地。
因其郡東邊,靠北的博陵郡、靠南的趙郡,而今都已“淪為賊域”,故此郡當前,防範頗嚴。真定又是此郡的郡治,且離趙郡、博陵郡都很近,城中現更是駐兵不少,有四五千眾。
劉黑闥說道:“俺會先傳檄真定城中,告知我軍入境來意。其若識相,由我軍過境,還則不提;其若敢出兵阻我,必克其城,盡屠城中!”
慕容孝德說道:“將軍,只嚇唬一下,能有用麼?”
達奚神秀卻是贊同劉黑闥的此策,撫摸著鬍鬚,說道:“將軍此策,倒也不是不能一用。想這恆山郡,今雖尚未我得,然三面皆已非隋土,西則太行山,料郡中上下,早是惶懼不安。既已向其明言我軍入境所為,為不惹禍上身,或真定城中還真就不敢阻我軍過其境。”
——恆山郡北邊與上谷郡接壤,東邊是博陵郡接壤,南邊與趙郡接壤,西邊是太行山,的確如達奚神秀所言,這個郡現雖還沒有被李善道或別的義軍佔據,但已然是岌岌可危,朝不保夕,這個背景下,如果將過其郡境的目的明言告之,其郡中長吏也還真就可能會不敢出阻了。
達奚神秀頓了下,又說道:“經真定、九門入境博陵郡,將軍此策可行。唯末將尚存一慮。”
“將軍何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