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孝和、徐洪客之策,俱不能用,值此海內紛爭,競逐隋鹿之際,淹滯洛陽城數月之久,而隨著王世充等援兵的到來,初所得之先機漸失,李密在洛陽面對的局勢,已對他不利。
李淵卻在此時,起兵儘管才只一兩個月,聲勢本遠不如,然當斷則斷,卻勇於舍了河東縣城,親率其軍主力冒險進入了關中。此消彼長,天下之大勢,在漸漸地變化。
“時我不待”之感,再次強烈地襲來。
但在第二天渡過沁水後,李善道沒有能立即就揮兵攻城。
一則,營地須得先築;二則,下午起,小雨轉大,淅淅瀝瀝的,亦不利於展開攻勢。
打清河時那場持續了十餘日的大雨,重回郭孝恪的腦海,望著稀疏的雨簾,儘管這雨還稱不上很大,至多是中雨,他卻不禁擔憂起來,與李善道說道:“將軍,這幾天一直陰雲布集,前幾日還好,雨時下時斷,下的也不大,現卻雨勢漸大。可別再成攻清河時,大雨連日了啊!”
“玄成前日的來書中與我說,他夜觀天象,這雨不會下大的。長史放心就是。”
魏徵當過道士,學過點占候風角,也就是預測天氣的本事。
放心也好,不放心也罷,兵馬已在河內城外,因為點雨就撤兵,肯定是不可能的。好在隨軍的糧秣帶的充足,即便再遇到了大雨連綿的天氣,至多攻城耽誤些,糧草不會缺乏。
郭孝恪因也就不再多言。
當天,萬餘將士、數千民夫,冒著雨,在河內縣城的東邊、南邊築下營地。
入夜以後,雨勢不停,下了一整晚。
到再次日早上,仍還在下。
本就離沁水近,這幾天,斷斷續續的又小雨不止,地面早是潮溼,這半天一夜的雨一下,地面登時泥濘不堪,看那南邊的沁水,也有點了漲起之狀。風挾水氣,撲面潮涼。
李善道召集諸將,就接下來的攻城,做了個商量。
郭孝恪建議,有在清河城外時“冒雨清除阻障”的經驗,而且現在這雨,下得還不如“清除清河城外阻障”時下得大,因此他認為,可以先冒雨清除阻障,並主動提出他可擔負此任。
卻這郭孝恪本也是一部義軍之首,這回來打河內,他把他的部曲也帶來了些,只是他的部曲本就不很多,帶來的更少,只千人上下,權且算是他的親兵部隊罷了,故“先冒雨清除阻障”的建議,經過大家的討論,李善道是同意了,可清除阻障的任務,顯是不能只有他一部來擔。
就調了王須達營的兵士,加上民夫中抽調出的兩千人,給了郭孝恪暫時統一指揮。
便投石車、弩車拉出,弓箭手遣出,矢石掩護下,數千兵民出營,開始清除河內城外的阻障。
一邊由著郭孝恪組織、指揮冒雨清障,李善道一邊令其餘各營的將士在營中避雨,自則引諸將,又往河內縣城近處打望。昨天渡過沁水後,已經來看過一次了,並向城內也已勸過降,射了有箭書入城。城中截止目前,沒有投降的意思。
城頭上一如昨日,守卒嚴陣以待,有郡縣官吏分在東城樓、南城樓巡視,戒備頗嚴。
李善道望了陣,說道:“蕭公,你與城內郡縣吏既熟,勞你以你名義再寫勸降書一封,何如?”
蕭繡巴不得河內縣城早克,他好當面羞辱下河內郡守等郡中長吏,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另外,我意召周邊各鄉的鄉官、大姓一會,蕭公,你與我一同接見他們吧。”
蕭繡臉皮一抖,這可是他吃過的大虧啊!此攻心之計的效用,他才剛親身感受過,再清楚不過了,勉強笑了笑,說道:“上兵伐謀。將軍此策之威,僕親嘗受過!既有令,僕敢不從?”
李善道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蕭公,有道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勝有什麼好處呢?能減少部曲不必要的傷亡,這還只是個小的好處;更大的好處是,能使百姓不受戰火之累。方今天下大亂,罪在昏君,百姓何辜?我所以起義兵者,是為弔民伐罪,不是為使百姓受更多苦害。攻心之計,如能得成,豈不皆大歡喜?就如新鄉,不就省去了你我一場刀兵相見,新鄉士民不也因此未受戰火之害?蕭公,我以攻心而取你城,望你勿要介懷。”
蕭繡改容,叉手為禮,肅然說道:“敢稟將軍,近年以來,海內兵連禍結,百姓流離失所,南北爭起之群雄,僕嘗多聞,多以殺掠為事,而如將軍,憐民悲苦,以仁義為本者,實僅見矣!僕焉敢介懷將軍以攻心而取新鄉?將軍此仁舉,亦新鄉士民之幸也!又僕敢糾將軍一錯。”
“何錯?”
蕭繡說道:“將軍,新鄉非僕之城,前為桀紂之地,今為仁義王土。”
桀紂是誰,高延霸、王須達等不知,後聽李善道說得多了,他們現也都知了桀紂是誰。聞得蕭繡此言,高延霸、王須達等,不禁頻頻注目於他,各有心思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