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第一眼看到靜蓮,心底就長出了一口氣,雖然他都搞不懂什麼是禪宗,但是看前前後後林靈對靜蓮的態度,他也知道這位年輕,清秀的禪宗法僧,緊要的程度,恐怕容不得有任何的閃失。
林七緊著又向前走了兩步,暖黃的亮光下,靜蓮盤膝而坐,土黃色的禪衣乾乾淨淨的,看不到哪裡有一點的血跡,清秀的臉龐有些病態的慘白,眼眉低垂,神情厭厭的有些萎靡不振。
靜蓮身上沒有外傷,看臉上的模樣,像是脫力後的虛弱狀況,林七徹底的放了心,看到靜蓮到現在都還低垂著眼眉,孤冷冷的一副愛答不理的清高模樣,林七心裡頓時不喜,覺得自己帶著十多個天蒼宗的弟子,身上的傷都沒裹上一裹,個個都是靈力枯竭,身心俱疲的一路找了過來,不指望感激涕零,好歹這番不辭辛勞,總該換的來一張笑臉,一聲有心。
你這禪宗的法僧再是舉足輕重!
難道天蒼宗弟子的名頭,還不值這一點小小的臉面?
熱臉貼了冷麵,林七心裡不喜,也懶得在和靜蓮有什麼牽扯,他看了看靜蓮身邊的葉不凡,開口問道,
“葉道友,看沒看到貧道的十六師兄?”
葉不凡一臉淡然的點了點頭,抬起手,指了指身子右側那數十根冰錐。
又是一個愛答不理,一聲不吭的異類,林靈覺得這兩個人簡直就是像得了瘋病一樣的莫名其妙,他心裡暗啐了一口,側身走向了那一片插成一個碩大扇面的冰錐。
那片冰錐在靜蓮的側後方,離著只有不到一丈遠的距離,林七越過了靜蓮,向前走了兩步,藉著身後暖黃的光芒,就看到在冰錐的後面,露出一角藏青色的道衫。
林十六端正的平躺在地面上,咽喉部位有一個很大的血洞,皮爛肉融,露出一塊凸起的喉骨,脖子下流淌著一大片黑紅的鮮血。他已經身死魂消,臉上卻沒有慘白的死氣,兩頰和額頭上,竟然還帶著激憤的潮紅。
林七心裡一陣的抽痛,默默無言的蹲在林十六的頭前,右手在腰間一閃,指間靈氣一透,引燃了一張明光法符,慢慢將暖黃的光亮移到林十六的眼前。
看到林十六怒睜的雙眼,林七眼角微微的刺痛,強忍住沒讓自己轉開了視線。
經歷了什麼?才能在死後有這樣的雙眼?
眼珠微微的突出眼眶,眼白處密佈著紅紅的血絲,散開的瞳仁在暖黃的亮光下,依舊閃著幽幽的光芒,這些光芒中,有些刺眼的凌然,有些奪魂的懼怕,又像是有些驚詫的不甘,又帶著些眷戀的念念不忘。
人在身死之後,七魄立散。三魂如果無寄,兩個時辰的時間也會完全的消散。修士只有進境元嬰,才能施展奪舍的秘法。林十六註定了道消人亡,林七心中悲慼,也只能眼睜睜的束手無策。
想知道林十六在死前經歷了什麼?秘法院,道藏樓的三層,就有圓光瞳照的秘法。可惜,到了築基期的修為才能夠勉力的施為。
林靈師兄倒是築基期的修為,但是剛剛才力挽狂瀾,卻被一道紫雷劈的境界大損,想要知道林十六死前經歷了什麼也就變成了徒呼奈何的一腔枉然。
林七心頭苦痛又煩悶的伸手蓋住林十六的雙眼,微微用力的撫了撫他的眼皮,靜待了幾息的時間,鬆開手,又看到林十六怒睜的雙眼。
幽幽的看了看林十六死不瞑目的雙眼,林七探手扯下他腰間的儲物玉佩後長身而起,左右看了看隨行的弟子。
“你們散在周圍小心的戒備!”
林七說完,不避沖鼻的血腥氣味,就在林十六的頭前盤膝而坐,眼神灼灼的從後面盯著靜蓮和葉不凡,毫不掩飾自己對林十六之死的不解和疑惑。
由不得林七心裡多想,一個禪宗的法僧,一個僅僅聚靈期的役徒供奉,兩個人都是安然無恙,而天蒼宗煉氣期的弟子卻是躺在一側,道消身亡。
況且林十六還是自己不出五福的遠方表親,林七心中於親於理,對林十六的身死都不能視而不見。
可惜,就算是心痛,疑惑,林七其實也是毫無頭緒,要說靜蓮和葉不凡和謀刺死了林十六,林七決然不能相信,不說林七喉間的傷口腐蝕潰爛,根本不是平常的兇兵所為,就是本身這種想法,都有些可笑的荒謬絕倫。
但是林七心裡總是冒出些莫名難言的念頭,林十六的死,決沒有看起啦的那麼簡單。
現在既沒有親眼所見,能用的手段又都無法視線,林七能想到的就是緊緊的盯住靜蓮和葉不凡,看看兩人會不會在無意間漏出些心虛的蛛絲馬跡。
視線在靜蓮消瘦的肩頭停留了片刻,林七就將灼灼的目光,完全射向葉不凡寬厚的肩背。
無法言說的直覺一直讓林七心有所感,林十六的死,決然和這個野修有莫大的關聯。
這片林間的空地是片數十丈的橢圓,南北略窄,西側的這個角落格外的偏遠。天邊之處,一條灰色的光帶橫穿天際,身周的穢積樹林,已經可以看到一根根黑濛濛的挺直樹影,那片冰錐的周圍,十多個刑院的弟子間隔不遠的散成半圓,半數弟子長身而立,強打著精神在戒備著四方,剩下半數的弟子盤膝打坐在恢復靈力,看情形,丹田靈鼎內的靈氣已經消耗一空,身心自是猶如強弩之末,弓疲箭軟。
暖黃的光亮在這片角落裡微微的搖盪,周遭是隻聞心跳的萬籟俱靜。
兩刻的時間裡,林七的視線一直落在葉不凡寬厚的肩背上,目光從最初的灼灼逼人,到現在的冷歷深幽。葉不凡寬厚的肩背卻始終都不曾有一絲的晃動,就那麼沉穩,厚重的像一塊堅固的磐石任由風霜侵蝕,卻自故我的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