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密法一脈不忌葷腥,紅塵遍歷。
靜蓮剛近弱冠的年紀,卻已經遊歷了小半個厚土城,吃過很多珍饈美味,嘗過無數特色的小食,唯獨卻對厚土城裡每條街巷都有的酒鋪視若無睹。
因為他師父曾經笑著說過,
少年莫貪杯中物,世間難覓有情人。
靜蓮今天卻感覺這酒,雖然常聽人言是穿腸的毒藥,也應該欣然的嘗上一回。
一口氣味辛辣的劣酒倒進嘴裡,靜蓮瞬間感覺到像是含住了一團蒸騰燃燒的火焰,他趕緊閉上眼,屏住呼吸,用力嚥下嘴裡的那團火焰,自喉間直到胸腹,馬上傳來像是被小刀劃過一般,熱辣辣的一陣刺痛。
靜待了幾息的時間,胸腹間那股熱辣又刺痛的感覺才慢慢的逐漸消散,毫無徵兆的,一股暖流卻起於心中,直衝腦海,激的禪心都有些微微的漾動。
靜蓮輕輕的晃了晃有些暈乎乎的腦袋,張嘴噴出一口熱燎的酒氣,一霎間就喜歡上了這種先痛後暖,渾然忘我的非常感覺。
他緊接著又連喝了兩口,白淨的臉上已經泛出熏熏的潮紅,眼睛也蒙上了一層瑩瑩的水霧,葉不凡有些擔心靜蓮一會會不會醉成一灘爛泥,心裡有些懊惱拿出了這瓶又衝又烈的劣酒,卻眼見到靜蓮已經有了明顯的醉意,竟然就此再不貪嘴,將灰撲撲的粗瓷酒瓶安穩的放在了身邊的草坡上。
靜蓮明顯就是心中有事,鬱郁不喜,恰好初次嘗試一杯忘憂的陶然醉意,竟然能夠見好就收,點到為止,這樣的剋制,葉不凡不由得都是心生敬意。
靜蓮放好了粗瓷的酒瓶,憨喜開心的看著遠處的花海笑了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像是突然卸下了某些難以承受的重擔,身子一仰,軟綿綿的躺倒在嫩綠柔軟的草坡上。
天上的太陽已經斜掛西邊,陽光沒有了正午時分的那種燥熱,現在照在臉上是讓人心曠神怡的溫暖,葉不凡看看只有醉態,卻毫無醉意的靜蓮,摸了摸臉上猙獰的傷疤,舒心的笑了笑,隨手抄起身邊草坡上的粗瓷酒瓶,淺淺的抿了一口劣酒,拆開包裹著香花餅的蒲草,漏出兩塊酥皮焦黃,又圓又大的香花餅。
香花餅的餅皮是麥面和著肥豚的白油烙制而成,餅中間夾著的餡料,用的是玄蜂的野蜜和杏花,桃花的花瓣。葉不凡一口咬下去,一種甜香和果香的氣味瀰漫四散。
葉不凡細嚼慢嚥的嚥下嘴裡的一口香花餅,耳朵輕輕的動了動,聽到身邊傳來一聲細微的吞嚥聲,他稍稍偏頭忍著笑,若無其事的將手裡的蒲草包放在身邊的草坡上。
用不著葉不凡的提醒,靜蓮已經是翻身而起捧起了蒲草,臉上還帶著熏熏的潮紅,眼神晶亮的看著又大又圓,酥皮焦黃的香花餅,神情專注的開始小口咬著焦黃的酥皮。
葉不凡從小苦慣了,對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格外的珍惜,靜蓮雖然沒有嘗過食不果腹,忍飢挨餓的滋味,但是天性純真,心存質樸,對食物有一種近似虔誠的感念之心。
兩個人旁若無人,不言不語的默默細嚼著香甜酥脆的香花餅,都是細心的一手捧餅,另一隻手張開接著掉落的小片酥皮,等到吃完香花餅,粘乾淨手上掉落的酥皮,兩人又都伸出舌頭,不約而同的舔了舔黏在嘴角的殘渣碎粒。
兩人同時看著空空的手掌舒心的嘆了口氣,靜蓮當先從迦南木的戒珠中拿出一個裝水的皮囊遞到了葉不凡的眼前,自己又拿出之前的那個水囊,小口抿著囊中的淨水。
你以烈酒去憂,我以淨水洗愁。
葉不凡只當靜蓮遞過來的是普通的水囊,拔開水囊的軟塞,仰頭喝了一口,眼神中就漏出不可思議的驚奇。
這水囊中的水,一進口中,就有一股清冽之極,讓人神魂瞬間清明的微微冰爽,再稍稍的品味一下,又帶著一股淡若清煙,淨如晨露的淡淡清香。
“這是什麼?”
葉不凡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靜蓮憨喜的笑了笑“這是蓮花瓣上凝結的露珠。”
葉不凡暗暗的咋了咋舌,心裡又有些疑惑,什麼樣的蓮花能凝結出這種清冽之極,淡香幽遠的露珠?
看到靜蓮無意多說,葉不凡心知這一皮囊的淨水絕非尋常,心裡就有些猶豫,是不是該還回去這個水囊。
靜蓮眼明心亮的看出了葉不凡的遲疑,當先抄起身邊草坡上的粗瓷酒瓶晃了晃。
“葉大哥,這酒不錯,又辣嗓子又暖心,歸我了!”
靜蓮說完就小心的將粗瓷酒瓶放進迦南木的戒珠中,葉不凡無言的笑了笑,抬手又抿了一口淨水後,自然而然的將水囊裝進了胸前的儲物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