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清冷的珠光只能驅散開濃重的黑暗,照亮咫尺的距離,不過百多點珠光緊密的匯聚起來,足以像一彎冷月般照亮林間的這片空地。
這片微微隆起的空地,方圓數十丈,寸草不生,棵木不立,地面平整乾爽。看慣了綿延不絕的穢積樹,腳底下時刻都能踩濺到黑紅色的黏稠汁液,乍然見到這片空地,對眾人來說都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尋到了一塊修養的福地。
吞靈噬體的黑霧,以萬萬記的冥火渡鴉,無聲無息迷醉神識的異香,數個時辰裡經歷了這麼多驚嚇,空地上除了寥寥的幾位,剩下的天蒼宗修士都盤坐在清心草的蒲團上,凝神靜氣,抓緊時間回覆丹田內消耗一空的靈氣。
地靈子為首的潮音宗修士以七曜之位盤坐在空地的中央,七人身前都有一塊精鐵的陣盤,陣盤上刻畫著繁複的線條,六甲九章,五星列照,一條銀鉤鐵畫的白蛇盤在中央,小小的青色玉龜蹲具在蛇口之處的陣眼之上。
太陰化生,水位之精,龜蛇合體,威懾萬靈。
這塊陣盤的外圍,潮音宗修士又用細白的玉粉畫出普通的聚靈法陣,心中默唸著法咒,神識觸及到聚靈法陣的五芒之位後,心中清喝一聲“令”,五顆幽藍的靈石瞬間流瀉出肉眼可見的絲絲靈氣,綿綿不絕的匯聚到青色的玉龜身上。
空地裡所有的珠光剎間都彷彿暗了暗。
太陰威殺陣已經籠罩著整片空地,像是給空地扣上了一個巨大的靈氣光罩。
地靈子七人已經顧不得心疼靈石,顧不得這麼快就掏出老底,布好了太陰威殺陣,神情委頓,旁若無人的開始凝神靜氣,恢復體力。
林靈微微眯著眼,臉色平靜的一直看著潮音宗的修士佈設完法陣,隨後閉目沉思了片刻,睜開眼,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對地靈子為首的潮音宗修士,心中的提防又淡了幾分。
不說現在這法陣威力如何,就這佈陣需要的時間,就夠自己片刻間將地靈子七人殺個通透。
眼神掃過整片空地,確認沒有看到什麼異常,林靈凝神靜氣,神識外放,探向身前的方向。
可惜的是,結果同之前數次一樣,神識只能探到身週數丈的地方,而且怪異之極的是,腳下的地面略微鬆軟中帶著些韌性,卻完全隔絕了自己神識的探看。
林靈無奈的放棄了又一次努力,為今之計就是小心而已,只要不是出現像冥火渡鴉般以萬萬記數的陰崇邪物,林靈相信以這麼多修士和太陰威殺陣,完全可以在片刻之間就化險為夷。
他再次掃視了一眼空地,看了看右側不遠的地方,靜蓮和那野修很顯眼的和其他人分開一段距離並排而坐,兩人既沒有凝神靜氣,也沒有盤膝打坐,而是像鄉間地頭的農夫一樣,大岔著雙腿坐在蒲團上。
靜蓮看起來神態懶散閒適,頗有些稚子游野的鄉間野趣,至於那野修,弓腰塌背,身體佝僂蜷曲著,完全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林靈有些厭惡的收回視線,看了看身邊低頭不知道想著什麼的林十六,束聲傳音問道:“十六,那個野修叫什麼名字?”
林十六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師兄是在問自己,剛剛他在細細的回味幻想中的那個場景,那個銀髮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豆蔻、紅酥、細羅帳。銀鉤、滿月、輕紗透”,可是那個場景,也只能出現在幻象之中。
他依舊低著頭,臉色變了變,穩了穩情緒才回答到:“師兄,他叫葉不凡。”
“名字起的到真是不凡”林靈笑了笑,搖了搖頭。
林十六也跟著笑了笑,暫時忘掉那禁忌的幻象,想了下才小心翼翼的束聲說道:“師兄,我早些時候捏斷了他的胳膊。”
林靈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林十六,眼神平靜異常,看不出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林十六心裡一鬆,繼續束聲傳音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個清清楚楚,就連當時心中所想都毫無隱瞞,一字不漏。
林靈靜靜的看了林十六片刻,收回的視線掃過葉不凡後看著眼前地面上發出清光的圓珠,沉吟了一下,輕聲的說道:
“看起來,果然是個不入流的野修!”
“呃?”林十六愣了一下,“師兄,他不就是個野修嗎?”
林靈瞥了一眼林十六,
“禪宗一脈起於千年以前,到了現在,雖然勢微,但依舊紮根於中土神州的厚土城,那位靜蓮法僧又是禪宗碩果僅存的密法金剛。”林靈說到這,不由得看向不遠的地方,見到靜蓮此時和葉不凡兩個人都捧著個蒲草袋子,一口一口的正大嚼著什麼。
林靈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覺,眉頭皺了皺,收回視線繼續說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位禪宗的密法金剛,和一個聚靈期的野修以兄弟想稱?由不得讓人懷疑這野修是不是真的野修”
林十六看看靜蓮又看看葉不凡,一時間也覺得不遠處的這兩位,關係真的是怪誕非常。
林十六感嘆了一下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想到那兩位以兄弟想稱,心裡又緊了緊,小意的看著林靈問道:“師兄,那我捏斷葉不凡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