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四九八年七月十八,河前街牛記碳鋪早早就開了門,昨天開始籠罩著青林鎮的緊張空氣消散一空,街上已經沒有了從早到晚不停巡街的武侯,就連不時跑過的野狗也敢稍稍的放開嗓子嚎叫兩聲。
牛二牛大老闆眼光爍爍的看著一早就湧進鋪子裡的鎮民喜笑顏開,歇業關門了兩天時間,損失的銀子想想就讓人心疼,好在這河前街很多店鋪都停了兩天,損失的人多了,牛二心裡的鬱氣也就平了平。
屋子裡吵吵嚷嚷的,稱碳裝碳的兩個小夥計忙個不停,管賬的大夥計收銀子收的也是不亦樂乎,牛二的心情也是越發的舒爽,不過抽冷子看到侄子牛小六還在拿著個大巾子捋著櫃檯,兩眼一瞪,一句孃老子剛要罵出口,卻是不想壞了今天早上的好心情,忍了忍,抓起手邊已經灰黑的手巾扔了過去。
牛小六頓時感覺到一團黑雲撲面而來,一縮脖,灰黑的手巾就落在了肩膀頭上,抬眼看到牛二瞪大的眼珠子,嘻嘻一笑,從肩膀上拿下手巾,抖了兩下後,邁步湊到牛二的面前。
遞上手巾,牛小六嬉皮笑臉的問道:“叔,有啥事啊?”
“有啥事?”牛二抬高了嗓門指了指屋子裡熙熙攘攘的人流,“沒看見忙的都沒了腳後跟了,你還在那捋那櫃子,能捋出銀子啊?”
牛小六扭頭看了眼忙的已經一臉黑灰的兩個小夥計,兩眼一翻,嘀咕了一聲。
牛二知道侄子的嘴裡冒不出什麼好話,抓起手巾想要抽這混小子兩下,揚了揚手,又有些頹廢的改成用那灰黑的巾子擦了擦圓滾滾的下巴。
“六啊!你說你啊,今年都15了,還整天想著成那真人啊!”
說到侄子這打小就有的念頭,牛二就覺得心焦氣短,再看到侄子已經耷拉了腦袋,牛二“嘭”的一聲就把巾子扔到了櫃檯上。
“叔也知道那真人好,咱這不是沒那命嗎,你就絕了那念頭吧”
牛二扭頭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湊近了牛小六,“再說了,你看看那柳大管家,平日裡那是多威風,現在呢,死了也就是死了,也沒見成了真人就能夠活出個長生不老。”
“那不一樣,那是柳管家自己沒本事”,牛小六急赤白臉的仰頭嚷嚷著。
“喊個啥!”牛二一巴掌拍在牛小六的腦門上,沒看到屋子裡有誰投過來異樣的目光,心下舒了一口氣,指了指牛小六恨恨的說道,“回家再收拾你。”
要說成為真人好不好?那是真好啊,能不能長生不老的不知道,就說那河對面的大宅子,那都是成為真人才住的了的,在這后街,你就是有再多的銀子,住的也是兩正兩偏的小院子。再說那真人的派頭,在這青林鎮,哪個普通人見到了不是低聲下氣的,甚至就連狗都不敢過橋跑到對面找食啊!
真人再好,自家的侄子也是沒那命,還不如抓在手裡的銀子實在,這混小子怎麼就是開不了竅啊!
牛二越想心裡越有氣,看著牛小六軟硬不行,油鹽不進的愣頭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揮揮手往外趕著牛小六“出去,出去,給我到外面放放風去”
逃過一頓爛罵的牛小六腳底生風的竄出了碳鋪子,抬頭看了看天上已經開始有些熾烈的太陽,晃晃蕩蕩的溜向街尾的方向。
花了一角銀子從老張頭的吃食鋪子裡買了兩張富貴餅,剛啃了沒幾口就到了林記碳鋪的門口,牛小六伸頭往裡看了看,歐陽世家膳食房的曹管家正坐在椅子上喝著香茶,林三兩林老闆弓腰站在一邊正伺候的殷勤。看到曹管家扭臉正要看向門口,牛小六嚇的趕緊縮了縮頭,目不斜視的大步走過了林記碳鋪的門口。
離的林記碳鋪遠了些,牛小六回頭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溜達著走向街尾的方向。
一張餅啃完,牛小六曲曲折折的就走到了街尾,這地方偏僻,再往前就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陽光照下來似乎都變得有些陰暗。平日裡鎮子裡的人沒事都不往這裡走動,現在牛小六來回的張望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牛小六看著連個招牌都沒有的“窮碳鋪子”兩扇緊閉的木門,想了想老闆的名字,
“姓李?還是姓張?”
管他姓啥,這都有十來天沒開張了,活該他個外鄉人,窮癆鬼餓死!
想著自家碳鋪高大的門樓子,想著日日裡熙熙攘攘的人流,牛小六生怕此地的窮氣會沾上自己,趾高氣揚的回返前,緊著向“窮碳鋪子”的老木門啐了兩口。
葉不凡到是沒有淪落到餓死的下場,只是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兩天兩夜的時間,這時候剛剛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愣愣的坐在床上看著陽光從門的縫隙中透進屋裡來照著黃土的地面,看著陽光照到的地方,現在外面的日頭應該已經爬過了樹梢的上方。
從愣怔的狀態清醒過來,葉不凡就感覺到肚子裡火燒火燎的飢餓。
西側的小廂房裡支著一口小鍋,鍋臺上早就落滿了一層土灰,鍋裡坐著一個土碗,碗裡面放著早就硬透的兩張富貴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