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哈氣,被留在院子中的楚飛,看不到屋舍內,他父親抱拳恭敬懇求的樣子。
不多時,他父親出來,一同走出的,還有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這老者容顏滄桑,可精神很好,使得這老者看起來,就有種德高望重之感,與常人不同。
尤其是他的眼睛,充滿了深邃,如蘊含了星辰,讓人望去時,彷彿會沉浸在內,他凝望了楚飛一眼。
半晌之後,老者微微點頭。
“師尊如父,楚飛,我要你尊重你的師父,比尊重我還要重!你此生若做不到,就不是我的兒子!”楚飛的父親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走出了房門。
楚飛一愣,他已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看到父親這般沒有任何嚴厲,可卻沉重的讓自己一下子睡意全醒的說話。
“尊師如父……”楚飛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明明是一件簡單的長衫,可此刻不知為何,在楚飛的眼中,似乎父親的四周起了一片紫色的風。
這風,讓他彷彿腦海中有一處區域碎裂,彷彿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副畫面,畫面裡,父親的樣子模糊,凝望自己時,輕嘆了一聲。
畫面裡還有母親,在柔和的望著自己,似乎眼中還有淚隱隱流下。
似乎……還有唐樓,還有很多很多駁雜的記憶,楚飛沉默,半晌後使勁搖了搖頭,轉身時,看到了縣城中的一座高塔,那……是唐樓。
“之前好像沒有……又好像一直都有。”楚飛眼中露出一抹茫然。
“我這裡不是私塾。”在楚飛茫然時,他的耳邊傳來了滄老的聲音,楚飛連忙轉身,看著眼前的老者,他的身後,父親遠去,此刻在這院子裡,只有他與老者二人。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師尊!”
“尊師重道,師尊如父,我……”楚飛下意識的開口。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楚飛已十九歲,這七年中,他大多數時候居住在師尊這裡,讀著書,看著清風白雲,望著明月星辰。
書中的一切,讓他知曉了尊師重道,書中的一切,讓他明白了世界很大。
七年的時間,父親蒼老了很多,師尊也更為老邁,小漣漪也不再是院坊的當紅,在一年前,被外縣的財主贖了身,做了妾侍。
臨走前,她還找到了楚飛,彷彿將楚飛看做了弟弟,溫柔的說著話,最終在楚飛的微笑中,遠去上了轎子,離開了魂雲縣。
當年的兩個同伴,按照曾經的承諾,接過了楚飛的傳承,如今的的確確成為了縣城裡的惡霸。
楚飛不再是當年的以惡霸自稱,他退下了花俏的衣袍,穿起了單色的書生長衫。
青色的長衫,一如他青澀的年華,只是隨著春秋的交替,他的臉上少了一抹輕浮,多了一抹沉穩,他喜歡思考,喜歡看著天空,不知在望著什麼。
喜歡在風雨時,站在亭內,望著遠處的閃電雷霆,望著雨水的灑落大地,這個時候,他會想到書本中,看到的一幕幕人生滄桑。
如一場夢,七年的時間彷彿一場風雨,楚飛沒有覺得自己改變了什麼,可在外人看去,他已變化了太多。
他常常會望著唐樓,常常腦海中會浮現出一些似乎是前生的記憶,很駁雜,不連貫,可七年的時間,這些記憶也漸漸地浮現越來越多。
楚飛望著越加老邁的師尊,想要說出遠去的想法,他想要走過一山山,走遠一地地,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可最終,他看著縣城,看著師尊,望著父親,沒有開口,而是沉默。
一年、一年……當第二個七年到來時,那一年秋天,秋葉散落大地,在風中似要歸根時,他的父親病重,在一個吹起了紫色之風的夜裡,父親辭世。
父親的墳前,楚飛目中出現恍惚,依稀似回到了十四年前,父親抱著自己,來到了師尊的門外,轉眼間十四年過去,沉默中,楚飛喝下了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