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万俟府背後有一條小巷子,小巷子裡有一座小小的宅院,只有四間屋子,院子裡也只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背後是一片小湖,湖心一座小亭,很小,卻很精緻。
左邊一間偏房裡,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端著一口大盆子走出來,滿臉都是憂愁。
側向廚房裡一個小女孩看見了,連忙跑出來接過盆子:“夫人,怎麼您又要洗衣裳了?”
老婦人卻不肯放手,嗔怪道:“你幹什麼,去做你的飯,這事我來做就行!”
小女孩眼裡含著熱淚,低聲道:“夫人,您怎麼能做這些事?這要讓宗主和大長老的在天之靈知道了,會責怪死我的……”
夫人搖搖頭,嘆了口氣:“他們兩個都是壞人,自己跑到幽冥界逍遙快活了,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兒,說他們做什麼呢?小余,快去做飯吧,也許張公子很快就要完成了!”
這“小余”自然就是韓余余,而這老夫人,當然就是少陽宗夫人蕭清陌了。
自打張棄離開摩柯之獄回到武城,這已經是第五天了。五天來,張棄一直把自己關在這間偏房裡,全力以赴地煉製著定魂丹,一直未曾出過房間一步。
張棄早已辟穀,其實不用吃任何東西。他的戰衣雖破爛,闢塵陣法卻還在運轉,因此衣服也不會髒。但蕭清陌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才好,總是要韓余余按時做好一日三餐,給張棄送去;她自己則每天幫張棄清洗衣裳,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所有衣物清洗得一塵不染。
然後有閒暇的時間,她就默默地坐在右手邊那間廂房裡,獨自垂淚。
張棄把盧楚安置在那間廂房裡了。盧楚所受的魔障煉心之苦已經解除,身上的魔氣已被靈氣中和,完全脫離了危險。但不知是不是體內的靈氣鬱積太多的緣故,他還沒有醒來。
而盧小玥則還在衍天鼎空間裡,張棄用無盡的靈氣滋養著她,讓她的肉身不會死亡得太快,好多給他一些時間,因為那定魂丹,實在太過難以煉製!
張棄手中只有兩株攝魄天魂草,最多隻能煉製兩爐定魂丹。但說老實話,若問他有沒有把握,他是連只成功一爐,也是沒有絲毫把握的:這定魂丹雖只是六階丹藥,但手藝之複雜、煉製之艱難,甚至快要趕得上弱一些的七階帝級丹藥了!
你說,張棄怎能不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呢?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乞丐,手裡提著兩條鱸魚,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一個一身白衫的女子跟在後面,這女子生得圓眼虎額,兩目如電,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這女子正是融雪天耳虎。張棄怕自己專心煉丹之時,會有不開眼的來騷擾了夫人和小余,而融雪天耳虎若是以本體出現,又實在太過驚世駭俗,於是給了她一枚化形丹,幫助她化作了人形。但不知為何,張棄卻並沒有把化形丹給他的三個妖寵。
當然三個妖寵也沒有在意,此時它們都在衍天鼎之內修煉著。
那小乞丐自然便是葉小古,他此時也有了氣丹境修為,雖還不堪大用,不過去万俟府拿拿菜餚,還是能做到的。那万俟府正愁沒辦法報答張棄,便義不容辭地包攬了蕭清陌和韓余余等人的吃穿住行用,需要什麼,只要葉小古去取,無有不答應的。
反正万俟詠知道,她現在修煉張棄給她的功法,與自己的功法相互映照,修煉起來便是一日千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神嬰境了。到那時,万俟府的勢力必然水漲船高,哪怕在現在的基礎上收入增加十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自然就不會可惜這點小錢。
這還是她不知道張棄就在這宅院裡,若是知道了,恐怕就要來晨昏三叩首了。
韓余余把鱸魚拿進廚房,過了小半個時辰,便做好了幾個小菜,加上一鍋苜蔴鱸魚羹,按照蕭清陌的吩咐,先給張棄送進偏房,然後其他人才能在正廳坐下來,一起用餐。
韓余余走進偏房,只見張棄仍坐在那口衍天鼎面前。現在這衍天鼎是一座三尺高的大鼎,三足兩耳,鼎爐裡熱氣騰騰。張棄正默默地坐在鼎邊,一隻手按在鼎壁上,雙眼微閉著。
也許是多時沒有清理了,張棄顯得很有幾分滄桑,臉上鬍子邋遢的。
腳邊,一個飯盒放在那兒,這是昨晚韓余余送來的食物,張棄一直沒有吃。
雖然辟穀,但為了讓蕭清陌高興,張棄都是把韓余余送進來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的,從來不剩下,今天不知是怎麼了,居然一點也沒有動——難道是太過專心的緣故嗎?
韓余余無聲地嘆了口氣,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輕手輕腳地拿起飯盒,轉身離開偏房,還順手幫張棄帶上門——在煉丹這件事情上,她能夠做的,也只有這麼一丁點了。
但她剛剛走出偏房,便聽見房間裡傳來張棄驚喜的叫聲:“成功了,成功了!”
韓余余驀然轉身,小臉上,兩行清淚淌了下來!
定魂丹雖然有了,但如何喚醒盧小玥,也不是那麼一件容易的事情。
蕭清陌專門騰了一間上屋,叫韓余余和葉小古搬來床鋪,親自沐浴上香,祈禱天地,然後才專請張棄進去。盧小玥已被扶起來,端坐在床上,臉上的死色,一丁點也沒有減少!
“公子,儘管放手去做,不管成與不成,都不會怪罪公子的!”
蕭清陌朗聲說著,臉上卻滿滿地寫著痛苦,雙手緊捏著万俟詠送給她的鳳頭柺杖,青筋一根根冒起來,足有指節那麼高:“成了,是她的福氣;不成,也是她的命……”
韓余余扶著蕭清陌,低聲道:“公子,我們就守在門口,若有事,就喚我們……”
她聲音有些哽咽,只說了這麼一句,便再也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