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嘯山,魔音洞內,已經到了嘯音魔路的盡頭。
悠悠站在路上,嘴邊橫著鐵笛,全身顫抖。
若是張棄在這一刻來到洞裡,他恐怕還不一定能認出這個小姑娘是誰。
原本悠悠是很愛整潔的,衣服隨時都洗得乾乾淨淨,小臉雖然有些枯黃,卻絕不沾半點汙漬。然而現在,她滿頭烏青的秀髮已被汗漬凝成了一綹一綹的,胡亂披拂在額頭上;衣衫全然被汗水浸溼了,貼在身上黏糊糊的,而且衣服連同小臉上,還滿是灰塵、汙垢,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甚至在那半閉的眼瞼上,也還掛著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可以說,就算張棄在十年流浪期間,也沒有搞得這麼狼狽過。
洞裡的魔音還在尖嘯著,震天動地,直欲撕裂她的耳膜,撕碎她的靈魂;她全身還在淌著涔涔汗水,全身篩糠一般顫抖著,手指卻還不斷地按動著笛孔,清亮的笛聲,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魔音,保護著她眸子裡的最後一絲清明!
她的雙腿,如鐵釘般釘在地上,洞內風聲呼嘯,颳得人睜不開眼,她卻沒有後退半步!
猛然,魔音似乎稍稍弱了點,悠悠驀地圓瞪雙眼,笛聲剎那間變得無比高亢、嘹亮,竟似蓋過了再次高昂起來的魔音;而悠悠則趁著這個機會,左腳一跨,向前踏了一大步。
一腳落地,魔音再次拔高,震得她雙耳嗡嗡作響;而一股絕望的壓力,則朝著她纖細的雙腿湧過來,似乎要把她剛剛踏出去的左腳,壓進洞底的山石裡雲一般!
悠悠的額頭上、手背上,浮現出蚯蚓般的道道青筋,左腳在不住顫抖,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壓斷了一般;而她卻還是沒有後退,相反,左腳一伸,右腳抬起,又往前踏了一步。
她的正前方,有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三尺寬、一丈長,像一個神秘的祭壇。
石頭背後,便是一個細細的洞口,恰好能容得她鑽出去。
那便是離開魔音洞的唯一通道,也是她的唯一生路。
為著那個目標,她已經在這見了鬼似的洞裡呆了整整二十天,今天,她終於接近它了!
還有三步,只有三步,她就能踏上那塊祭壇般的石頭,衝出魔音洞,逃出生天!
成敗,在此一舉!
悠悠倔強地揚起了小臉,雙眼死死地盯著那石頭,又抬起了左腿,重重地往前踏下!
右腿在瘋一般顫抖,那股巨大的力量還在把它往下壓去;左腿也在瘋一般顫抖,一股巨大的託力,正從嘯音魔路上湧出來,似乎就是不願她踩下去!
而那尖銳到了撕金裂鐵般的魔音,還在一刻不停地嘶吼著,要把她的靈魂,撕成兩半!
悠悠口中的笛聲時刻不停,只有藉助這笛聲,她才能抵抗那魔音的侵襲。但她知道,她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因為那笛音,她是用“十三樂王”中的法門吹奏出來的,對真氣的消耗極其巨大:到現在,她的丹田已經要見底了,一旦失敗,她甚至連倒回去的真氣都沒有!
她把全身力氣都貫注到了左腿上,努力往下踩去,一寸寸、一寸寸地踩向地面。
終於,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的左腳,終於接觸到了實地;接著重重一踏,行雲流水般,沒有絲毫停頓,她又抬起了右腿,迎著似乎大了一半的託力,又極其艱難地踏了下去!
笛聲一弱,悠悠腦子裡“嗡”地一聲,似乎變成了一片空白:她沒有真氣了!
那顆金丹已經黯淡無光,上面佈滿了裂紋,如果再催動真氣,它就會轟然崩解了!
她身上所有的丹藥都吃完了,連沒有煉製過的生藥材也吃完了,現在她找不到任何一樣補充真氣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可以補充體力的東西,甚至連能夠充飢的東西都沒有!
笛聲一弱,那魔音便驀然高亢了起來,瘋狂地湧進她兩耳之內,肆虐著她的腦海。
悠悠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如刀割一般疼痛,腦袋更是像有人在用斧頭猛砍!
也許,她的生命,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因為,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足以倚仗了。
真氣沒有了,不能回覆;體力早就耗盡了,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援;外有魔音,前進不得!
她前面,只有區區兩步了,但就是這兩步,卻似乎便是咫尺天涯!
悠悠感覺身子已經開始發軟,雙腳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頭腦漸漸發昏,想睡覺……
然而就在她將要倒下去的一瞬間,她卻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
“悠悠,小悠悠……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呢……”
這聲音很是溫和,又十分熟悉,似乎就在她耳邊說話,卻正是張棄的聲音!
“師……師傅?”
悠悠猛然驚醒,一抬頭,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抬起了一隻腳,重重地踩了出去!
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居然像是無視了那無比龐大的託力與壓力,一下子便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