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音捧起了下巴:“這個故事呢,就這樣結束了?”
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辛笛。
辛笛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我就坐在幻靈迷宮的外面,和冷刀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漸漸的太陽落了下去,照在宮殿的外牆上,閃著冷冷的光,我只覺得喝到嘴裡的酒竟然有了一絲苦味,正好這時辛笛搖搖酒壺,發現酒已經所剩無幾了,我便準備起身告辭。”
“就在這時,一條蜿蜒的血流從宮殿裡流出來,一直流到我們腳下,沁入泥土,片刻之間,竟然開出一朵紅色的曼珠沙華,那花朵極為濃豔,花瓣層層綻開,卻又迅速凋謝,然後花下生出綠葉,眨眼間綠葉枯萎,莖上花朵又再盛開,如此迴圈往復,我和冷刀都看的目瞪口呆,良久,冷刀方拿起酒壺,將殘酒傾在花上,口裡喃喃道:‘曼珠沙華,彼岸之花,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這點殘酒,我敬給你們,願你們來世,還能相見。’”
“然後,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衝我揮了揮手:‘我醉了,就不送客了,下回你再路過我這裡時,我再請你喝酒吧!’他走了兩步,身影就消失了。”
“我回到了船上,操起槳,直到離開很遠了,回過頭看去,仍然能夠看到暗夜中搖曳的紅色花朵,如同一束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燃燒。”
青音聽到這裡,眼裡終於滴下淚來:“他們太可憐了!我想,佛祖有知的話,一定會讓他們再見面,你說是嗎,衛瀟哥哥?”
她回過頭來,卻發現衛瀟頭微微垂著,似乎正在沉思,便拿手輕輕碰了碰他。
衛瀟回過神來,勉強笑一笑道:“自然是會的。”
青音看出他的敷衍,道:“你在想什麼?”
衛瀟道:“我在想,那個白衣僧人才是真正的靈魂擺渡人,身為方舟、魂渡彼岸,他犧牲了自己,卻度化了九世亡靈陳皓,也度了蝶魘脫離今世之劫。”
青音聽得難過起來:“衛瀟哥哥,我忽然很想哭,能不能……能不能借你的肩頭哭一會兒?”
衛瀟抬起手臂,將她輕輕攬入懷裡,聽到懷中少女低低傳來的啜泣聲:“青音,是不是想你師父了?”
“嗯……”青音吸著鼻子:“我想起師父他,也是……為了萬眾蒼生,而犧牲了自己,只不過,只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救出他們,我想他直到死,也是心有遺憾的。”
衛瀟輕撫著她的背:“一個人只要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死,便是值得的,萬眾蒼生,便是他的信念。”他停了一下:“再說,他不是還有你嗎?你還活著,還可以繼承他的遺願,去拯救這個世上受苦的千千萬萬人。”
“可是我的力量跟師父比起來,這麼弱小,師父都沒有完成的事,我又有什麼資格能做到呢?”青音漸漸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來道。
衛瀟看著她的眼睛。
十六歲的少女,眼睛裡是純然無暇的光芒,還帶著一絲柔弱和無助。
“你要相信你能做到,”他一字字道:“你是上師佛圖澄唯一的弟子。”
“嗯,”青音握了握拳頭,彷彿自語般的道:“我是佛圖澄的弟子,不能丟了師父的臉!”
衛瀟微微笑了起來。
小船如一葉,在浩茫無際的大海上繼續航行。
天海之間彷彿無窮無盡。
時間彷彿永無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音靠在衛瀟肩頭,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如同扇子般覆在眼瞼上,鼻中發出微微的鼻息。
經歷過那一場生離死別的苦難,她實在是太累了。
衛瀟憐愛的看著她,可是,等到他的眼睛從青音臉上抬起來,看到擺渡人辛笛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就變了。
變得又沉,又冷。
“你見過白衣僧人,也見過佛圖澄。”他緩緩開口。
辛笛神情驟的緊張起來:“你想說什麼?”
衛瀟道:“白衣僧人就是佛圖澄。”
辛笛面色一變!
半晌,他方嘿嘿一笑:“不錯,白衣僧人,就是佛圖澄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