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鱉至船尾取遠目鏡一望,果見那條大船一直尾隨其後,而且令人吃驚的是,那條船高大如樓,底尖上闊,以姜老鱉的經驗估計,那條船足足有大吉船的四五倍大,長約四十餘丈,寬約十八丈,四層九桅,一共揚起十二張帆,船行疾速,卻始終與大吉船保持十餘丈的距離。
這條訊息一經簡七的嘴巴傳出,大吉船上立刻遍佈了驚疑恐慌的氣氛。
有的人說:“那是海皇的將軍船,來追我們了吧?”
有的人說:“他們明明能追上我們,卻只是遠遠跟著,難道是想看著咱們缺水斷糧,飢渴而死?”
也有的人說:“船上有炮臺,他們只消一炮便轟碎了咱們,但卻沒有動手,是想象貓抓老鼠那樣,嚇死咱們吧?”
寧無慾聽完所有八卦,搖了搖頭:“海皇的戰艦若是出動,只怕是不止一艘,而且越往前走,才越接近海皇的中心勢力範圍,斷不會出現在咱們後頭。”
他此刻正斜倚在一張椅子上曬著太陽,面前擺了張桌子,手裡愜意的摸著牌九,喝了口茶,一邊招呼著另外三家:“老陸、常勝、朱翼兄,你們別光顧著把牌捏在手裡呀,來,快打、快打!”
此刻是四月初九,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陽光正好。
陽光照在船舷左側的海面上,如同細碎的金子般跳躍著,閃閃發光。
寧無慾眼裡也在發著金子般的光芒:“哎,至尊寶,通殺,我又贏了!不好意思,快給銀子、快給銀子!”
姜老鱉腋下夾著根現做的木頭柺杖一步一瘸的走了過來:“寧莊主,你手風很順啊!”低頭往牌桌上看了一眼:“咦,這牌九有幾分眼熟……這不是任公子留下的那副墨玉牌九麼?”
寧無慾趕緊用兩手兜住那一副貴重之極的墨玉牌九:“姜老鱉,任公子人雖然不見了,這副牌九雖然還留在你的船上,但卻是我先看到的,所以理當歸我,你可別想收了去!”
姜老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寧莊主,你眼裡就只有牌九,卻不替任公子擔心一下,連番大難,他去了哪了?”
“還能去哪?”寧無慾面無表情的道:“在這船上失蹤了,八成是掉進海里餵了王八,在這大海之上,人只要不在船上,下場就必定好不到哪兒去。”
“唉!”姜老鱉拄著柺杖重重嘆了口氣。
“要說這任公子,人是極好的,只是家世太富貴了些,想來天妒英才,象他這樣又有錢有勢又待人這麼和善的,總是被老天先收了去。”
老陸抬頭道:“老鱉,你膝上的傷怎麼樣了?”
姜老鱉笑了笑:“被蜚蛭咬了一口,當時跟鋸子一樣鑽心的疼,這臭蟲連船上的硬木頭都能蛀穿,更別說我這把老骨頭了!不過好在你當時救我及時,這膝蓋沒完全廢掉,只是以後恐怕只能拄著柺杖走路了!”
老陸眼中露出同情之色:“這趟出來,讓你吃了個大苦頭,日後若能回得去,定將船金重重加倍!”
姜老鱉擺了擺手:“一把年紀了,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我又沒家沒口的,難不成帶進棺材裡頭去?”
老陸尷尬的笑了笑:“也是,我倒忘了魔族人的壽命並不太長,你還不到四十,這說話的口氣都象我們人族七老八十的人了!”
姜老鱉抽動臉上的皺紋,笑了一笑:“管它四十,還是七老八十,只怕咱們這趟出來,都沒法回去了——結果還不都是一樣?”
話題說到這裡,氣氛便有些沉重,幾個人都沒有了打牌的心思,常勝一推面前的牌,站起身來:“走,老陸,咱們去船尾看看,那跟著咱們的,到底是艘什麼勞什子船。”
朱翼也道:“我也去。”
三人並肩往船尾而去。
只剩寧無慾一個人在慢條斯理的收拾牌九,一邊慢悠悠的道:“你們這些個人,何必那麼在意一條軍船?人家跟著咱們,必定是因為這片陌生海域誰都沒有來過,他們圖個安全,再者說了,既是跟著咱們,就必定不會對咱們不利,他們還要靠咱們帶路呢!——這天下的事,哪有比賭錢來得更重要的?”
只可惜他這番話,別的人都聽不到,大家頃刻之間就散了個乾乾淨淨,二樓甲板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寧無慾滿臉掃興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