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船吃水,正在慢慢的向下沉去。
水線已經完全超過了底艙,正在向一樓滲透。
枉這船上有許多法力高強的修者,在這樣的天災人禍面前,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大海,正如同荒漠、冰川一樣,看起來如此廣闊而美好,卻是極為殘酷的自然力量。
水手們卸掉了壓艙石,拿沙袋、木頭等一切可以填之物來堵漏洞,然後卻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死亡,如同惡魔般,盤旋在每個人的頭頂,正展開它那巨大而殘酷的羽翼。
朱翼連劈了幾刀,又劈死了幾隻蜚蛭,蜚蛭體內爆出的濃漿噴到他的衣服上,頓時將皮下的肌肉腐蝕掉一大塊。
朱翼“呸”的一聲吐出一口口水,一刀狠狠的劈在船舷上:“他奶奶的,不砍了!反正咱們等會兒也要跟這些臭蟲一樣,被這些海水淹死!”
旁邊傳來一個人悠悠的語聲:“那你可就說錯了,這些蜚蛭本來就生長在海底的蜂巢果裡,根本就不怕水,等會兒就算是你淹死了,它們還是活蹦亂跳的。”
朱翼回頭一看,正是寧無慾。
“我道是誰?”朱翼忽的哈哈大笑起來:“這會兒還能說得出風涼話的,就只有寧莊主你了!”
寧無慾也是一笑:“死之前還想拉幾個臭蟲陪葬的,也就只有朱兄你了!”
兩個人都是在笑,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除了他倆,船上沒有一個人笑得出的。
等死的滋味,實在比死還難受。
簡七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常勝上去掄起巴掌冷不防的抽了他兩嘴巴:“哭什麼哭?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就死也不要那麼膿包!”
簡七一邊哭,一邊抽抽答答的道:“我不是怕死……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傷心的事……我姐姐死了,我姐姐她就是死在海里的……我也要死在海里了,難道這是我們漁民的命麼……嗚嗚,其實我就是怕死……”
常勝掄起了巴掌,還想抽他一嘴巴,卻又嘆了口氣,將手放下了。
老陸扶著被拍暈的姜老鱉,靠坐在甲板的一角,面色沉重,卻什麼話也沒說。
海浪洶湧,已經淹至了他們腳下。
他們的腳下,就是二樓甲板。
所有的人都聚焦在二樓甲板上,絕望而無助的望望同伴,再望望一望無際的大海。
大海無情,天道也無情。
在天道面前,人命是如此脆弱渺小。
白淺予忽然一個轉身,向自己的船艙跑了去。
墨歸雲雖然一直沒有說話,卻一直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此刻一見她跑開,立刻跟在她身後跑了過去。
白淺予撞開艙門,幾步奔至衛瀟床邊,搖著他的身體:“衛瀟!衛瀟!你快醒醒!咱們的船要沉了!”
昏迷中的衛瀟任由她搖晃著,卻毫無反應。
白淺予的眼淚“啪”的一下掉了下來,落在衛瀟的臉上:“衛瀟……你怎麼還不醒過來?我們就快要死了,死在這無邊無際的海上,沒有人知道……”
衛瀟的面容沉靜,哪怕在昏睡中的時候,依舊是那麼溫和英俊,彷彿有一層溫柔的光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