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歸雲緩緩抬起左手,手掌平貼在水鏡的鏡面上,另一邊,衛瀟也緩緩抬起右手,手掌平貼了在鏡面上,兩個人隔了一層水鏡,掌心相抵。
墨歸雲再抬起右手,與衛瀟抬起的左手相抵。
兩個人雙手相抵,原本平滑的鏡面忽然出現了一絲皺褶,然後皺褶越來越多,鏡面忽又如瀑布般傾瀉,變得模湖不清起來。
只是,那道鏡中的瀑布卻是倒著往上的,水流自下而上,急速沖刷而至,伴著隱隱的奔鳴之聲,鏡面上騰起陣陣白霧。
在急速的水流沖刷中,瀑布上漸漸現出了絲絲縷縷的彩色,初時還顯得凌亂不清晰,後來漸漸變成一幅幅畫面,隨著水流飛速向上飛逝而過。
那些畫面有的是天界宮殿的巍峨景象,有的是流雲千里,有的是星辰萬千,在腳下閃爍,有的是日輪從旁邊一閃而過,那是人間界不曾見過的奇異景象。
接著水流的速度慢慢變緩了下來,畫面流逝的速度也隨著變得緩慢,一幅幅象是布匹被拉動著捲過。
那些畫面中有的是天界戰亂的景象,將士踏雲而戰,天旗倒卷。
有的是異火焚天,壁倒柱頹,亂雲崩裂。
也有的是奇花盛放,金碧輝煌,天殿幽香。
緩緩移動的畫面中漸漸有了人物,駕雲來去的上神諸仙,列隊而出的仙姿宮娥,甚而至於威嚴肅穆的天帝,紅袖生香的美豔帝女……
衛瀟的眉頭動了動,面上現出痛苦的表情,縱在昏迷中,額頭上的冷汗也不絕的流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水鏡對面的墨歸雲,也現出了同樣痛苦的神情。
兩個人似乎同樣都看到了鏡中的種種,承受著同樣的痛苦。
隔壁房間裡,一個人雙目緊閉,額心一隻立著的眼睛在黑暗中驀的張開,眼睛裡的眼珠,是淺灰色的,那種淡淡的、魔性的、帶著某種邪惡般的灰色。
白淺予坐在他的對面,一手支頤:“寧莊主的無慾天眼,可是看見什麼了麼?”
寧無慾額心的天眼緩緩合起,漸漸消失,兩隻眼睛卻慢慢睜了開來。
“我看到了往生水鏡!”他一字一頓的慢慢說道。
“往生水鏡?”白淺予驚訝了一下。
寧無慾解釋道:“往生水鏡乃是用一碗天地間至為潔淨的清水,由施法者在水中佈下‘往生咒’,即可幻化出一面水鏡,鏡中所生出的所有鏡相,皆是被施法者往昔往世的記憶所構成。這種法子,由於牽涉到施法者與被施法者雙方的靈魂,所以對施法者的修為和技巧要求極高,同時也至為兇險!”
“可是……衛瀟他並沒有往世啊!”白淺予脫口說了一句,看見寧無慾詫異的神色,又連忙道:“這個,我也是聽他自己說的。”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寧無慾道:“水鏡中所出現的鏡相,皆是他過往失去的真正記憶。”
他目光定定停留在白淺予臉上:“施法者試圖用往生水鏡喚回衛瀟的靈魂,積聚起他魂識中的力量,但同時,往生水鏡也可能會令他重新恢復先前失去的記憶——我看白姑娘這麼緊張,莫非是不想要他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不是!”白淺予連忙否認。
“果真?”寧無慾盯著她,逼問。
白淺予沒有說話,臉上卻出現了一絲猶豫的神色。
寧無慾捕捉她的這一絲猶豫,繼續試探:“白姑娘請我來,便是因為擔心衛瀟,希望借用在下這天眼窺探隔壁房間中發生的事情,現在我已經告訴你,墨歸雲正在用往生水鏡救衛瀟,而這很可能會喚醒他失去的記憶,”他放慢了語速:“白姑娘若是不願意,我現在便可出手阻止。”
“那……”白淺予猶豫了一下:“還是不要阻止吧!”
寧無慾看著她:“白姑娘擔心我中途出手介入,他們此刻正在施法至關鍵時刻之際,兩個人可能會死?”
“是的。”白淺予點了點頭:“現在來說,救活衛瀟,比什麼都重要。”
寧無慾道:“白姑娘不怕他被救醒後,因此而想起了什麼對白姑娘不利的事?”
他似乎話中有話。
“那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白淺予似乎下定了決心,站起身,擺明了送客之意:“寧莊主替我用天眼察看過,我也就放心了,寧莊主現在想必也乏了,這就請回吧!”
但寧無慾豈是那麼容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人,卻是穩穩坐在椅子上不動身:“白姑娘難道不想聽聽寧某剛才開天眼時,還在隔壁房間中發現了什麼?”
白淺予一怔:“還會有什麼?”
寧無慾淡淡一笑,道:“在此之前,我倒是想先給白姑娘講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