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瀟抱著獨孤伽羅,潛入冰冷的寒流,隨著身軀的下潛,他的唇邊浮起了一連串的水泡,兩個人的頭髮,在冰藍色的水流中,水草一般向上漂浮了起來。
頭頂上是巨大的冰層,他只覺得渾身冰冷,小腿越來越不聽使喚,只能憑藉一點意志,右臂揮動著,奮力向前劃去。
他只覺得身體的血液,從小腿處一點點的冰凍了起來,漸漸的向身體四周擴充套件,不一會兒,連四肢也變得僵硬冰冷起來,四周的寒氣,不斷的向中間侵蝕,他只能燃起體內的最後一點靈力,如同火焰般護住心臟。
四肢越來越沉重,衛瀟只覺得懷中的獨孤伽羅,似乎越來越重,他很想放開她,心想也許這個自小在遍佈河澤的雲中國長大的女孩兒,應當是水性極佳才是,可是從獨孤伽羅鐵胡亂掙扎的手腳上,他發現她並不會水。
而更為糟糕的是,獨孤伽羅在水下幾乎快要窒息,她的臉色被河水凍得鐵青,嘴唇由於窒息已經變得烏青,衛瀟只好將嘴唇湊上去,將一口真氣灌入她的口腔內。
然後他拉著她,開始往上升。
冰層下的河水中,到處是昨日炸層的船體殘骸,七零八落的散著,還有一些士兵的殘軀,身上湧出的血水將河水染成一團團的紅色。
衛瀟避過那些斷肢殘骸,慢慢升上水面。
縱然他知道等在水面上的,就是夜宸的冷箭,也只能想辦法先救了獨孤伽羅再說。
他抱著獨孤伽羅,估算著北岸的方向,儘量把伽羅向後靠一點,自己擋在她身前,慢慢浮出了水面。
果然,他的上身才一冒出水面,三支早已等候多時的浮鳧箭一排連至!
兩箭射空在他面前的冰水中,激起一陣浪花,第三支箭卻射中衛瀟的右肩,頓時肩頭染紅了一片。
河對岸上,傳來夜宸冷冷的笑聲:“獨孤信,你以為單單憑藉這蛇皮*佈下的煙幕便可令我看不清目標了嗎?真是幼稚!你難道忘了我徵瀾帝國殺神夜宸的妖瞳之名!”
“什麼?!”與他隔河對峙的獨孤信雙目瞳孔驟然一縮,只聽身後徐彥達道:“夜宸擁有迥異常人的赤青雙瞳,世人皆以妖瞳謂之,徵瀾帝國前內閣首輔顧鼎臣甚至以此稱他為國妖,但據末將聽人說,他的妖瞳,實際上是洞察之眼,一青一紅,主生死榮枯,不但可以擁有穿透障礙物的千里之能,更可以在戰鬥中察看敵人的鬥力、鬥心,這也就是他橫掃星墮大陸諸國,而連戰連捷諸路大軍的利器!”
“果然是妖瞳!”獨孤信恨恨的說了聲,吩咐:“你立刻派出二十隻快箭隊,務必要救出伽羅,哪怕,”他咬了咬牙:“哪怕是以人肉為盾!”
衛瀟一手抱著獨孤伽羅,勉強爬上冰層,臂上、背上、腿上又接連中了幾箭,天策軍的快箭船箭一般的駛了過來,兵士們手挽手站成一排,圍成一面牆般,將趴在冰層上的衛瀟和獨孤伽羅擋了起來。
“以人肉為盾,愚蠢!”北岸之上,夜宸從牙縫裡冷冷迸出一句,然後一揮手:“放箭!”
伏在枯草叢中的一排弓箭手立刻將箭發射了出去。
數十支箭呼嘯著破空而來,射在擋在前面的兵士們身上,“噗、噗”之聲如入草垛,但是那些幻族兵士們,卻只是用力的挺直了身軀,互相更加用力的挽緊了手臂,誰也沒有放鬆。
有的同伴被射中背心,頭顱已經垂了下去,身軀卻仍然保持著筆直的方式,寧死也不肯倒下!
一支快箭船駛了過來,徐彥達站在船上,剛剛從衛瀟手中接過獨孤伽羅,忽見衛瀟身子一側,似乎要滾入水中,連忙將他一把扶起,拖入船上。
在其餘二十支快箭船的護衛下,這支船很快就駛了回去。
夜宸看著那些離去的幻國船隻,唇邊不時發出冷笑。
“我相信,白淺予白姑娘,你應該很快就會來找我了吧!”
衛瀟和獨孤伽羅很快被擔架抬著,送入了獨孤信的大營。
兩個人都是面色蒼白,嘴唇烏青,身軀冰涼,他們很快被人安頓在兩張臥席之下,席邊圍放了幾隻火盆,炭火燒得極旺。
獨孤信的臉上,此刻已被炭火的熱氣烤得發紅,汗水密密的沁出了額頭,他卻還是在不停的吩咐:“加火!加火!”
旁邊計程車兵手忙腳亂的往火盆裡添炭,不停的揮動著扇子,試圖使火力更大一點。
他放下扇子,往炭火裡吹氣,想要將炭火燒旺,卻被裡面倒飛的炭灰撲在了臉上,頓時一臉烏黑。
“蠢材,我來!”獨孤信一腳將那士兵踹開,自己親手撿起地上的扇子,使勁的扇起火來。
不一會兒,炭火熊熊而起,獨孤信舒了一口氣,顧不得擦額頭沁出的汗珠,連忙看向席上的獨孤伽羅:“伽羅,快醒醒!”
果見緊閉雙目的獨孤伽羅,在席上緩緩睜開了眼睛:“哥哥……”
獨孤信頓時長出了一口氣,欣喜道:“伽羅,你感覺怎樣?”
“哥哥,”獨孤伽羅的眼睛只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便四處張望:“衛瀟哥哥呢?”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獨孤信輕輕按住,獨孤信看著她,柔聲道:“衛將軍沒事,他就在你旁邊,伽羅,你身子在水下凍太久了,血流不暢,別亂動。”
“哦,衛瀟哥哥還活著,那就好了……”獨孤伽羅面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聽話的躺了下來,側過頭去,看向大帳另一邊的臥席,果見衛瀟安靜的躺在席上,頓時放心不少。
獨孤信握著妹妹的手,只覺得她手指仍是冰涼,他將她的手放在懷中搓了搓,柔聲安慰道:“伽羅,你氣力未復,再睡一會兒吧,等你一覺睡醒,衛將軍也就好了。”
“嗯。”獨孤伽羅乖乖的應了聲,闔上雙目,又沉沉睡去。
獨孤信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大帳的另一頭。